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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教人员大多尊敬他,但他感到人们在私下还是对他有看法,虽然没有人说他是狗,他能猜到别人拥有了这种看法,他无法去改变了,一种说法一旦不需要张口来说的时候,往往更可怕。
劳教所要用车子来送他回去,因为他这一年确实为所里做了不少事情。特别是带他的韩教官和钟教官感受最深。他本来是要推辞的,他不想要车子来送他,那太明显了,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从劳教所回来的。但从劳教所方面讲,用车子亲自送劳教人员回去已经是最好的礼节了。
他没有过多的争执。
那天早晨,大板桥镇起雾,能见度很低,钟教官和一个驾驶员送他,开的是那种后面有铁网的警车。为了安全,驾驶员开了警灯,在浓雾中穿行,唐安突然不想走了。
他对钟教官说,我们回去吧。
钟教官扭过头来,她比他要激动得多,她说,你终于信任我了。
他说,我本来就信任你的。
车子绕过大板桥那一带沿山公路,向合宁
高速公路的辅线上转去。浓雾渐渐散去,车窗上的水珠子往下流。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生活,如果你问你自己是什么,那你就是先进人员,先进劳动者,她说。
先进劳动者?他问。
她说,是的,所里给你的。
他还没有换掉那身劳教服。钟教官发现了这一点,想让司机在城边找个服装店给唐安换换衣服。
唐安不同意,他说这样回去也是可以的,这身衣服很合适。
钟教官跟他说她有一个女儿。唐安一下子呆了,他想你都有女儿了。这时他闭上眼,回忆她的套裙下的腿,再睁开眼,发现她今天仍穿着那样的裙子。
她问他,你想孩子吗?
他说,你问我自己的吗?
她说是啊。
他很少接触到这方面的问题。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否会有孩子。钟教官在车上跟他讲她女儿可爱的样子。
到城里已经快到中午了。钟教官想代表所里请他在外边吃顿饭。
在吃饭时,她跟他讲外面的生活态度问题。她说他进来是态度问题,那么现在你得了先进,我亲自送你出来,也是态度问题,你要学会热爱。
热爱什么?他问。
她说,你要热爱生活。
他很久都没有用镜子来照照自己。今天刚好坐在一面大镜子前,他发现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饭量也不好。对排骨的兴趣还是有,但也只吃了几块。驾驶员了草地吃完饭,到车上去了。只剩下他和钟教官。
钟教官戴着一块皮带子手表。
他摸了摸表镜,手指异常的温柔。
钟教官托了托他的手。
他喝了很少的酒,但头却眩晕。他突然环顾四周,看见许多人都在盯着他。钟教官向他坐近一些。他觉得别人的眼睛都在散发那种可怕的红光。他的头发还没长起来,额头向前伸着。
他不自在地摇着头,喷出一口含在嘴里的饭。
他站起来,想走。钟教官付了帐。
他意识到自己还能想到狗,而这一年,他很少说到狗,但他不说,并不意味着遗忘,相反他是能记住的。他在心里诅咒着,但诅咒谁呢?他想到了程君,想到她勾起的这一切想法,但他能咒骂她吗?
不能。
他咒骂自己,缓慢地重复着。
2
小敏提出要跟他结婚。他对小敏提出这种意见是有准备的。他虽然不完全理解小敏,但他还是记得他跟小敏以前对生活的设计,现在小敏毕业了,他也从劳教所出来了,结婚当然要按照计划来进行了。他已没有以前的心情,或者说以前他不过是假装而已。
《南京爱情》 第十章(2)
他跟小敏说他不再适合结婚了。
小敏说他很适合,自然劳教结束了,新生活应该开始了。
他对小敏说,我已经想过,这样对你不好。
小敏说,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你还是你。
他想抱抱小敏,小敏就坐在她边上,她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抱住她,他的动作明显是太慢了。他想亲吻她,但他对自己的舌头有点忌讳,他知道他舌头的粘液太粘了。小敏捧着他的脸跟他说,我爱你。
他对这句话无动于衷。
忽然,他感到身体里的血全都涌动起来了,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向外喷发似的。
他告诉她,他想她。这句话并不真实,因为在劳教所里他并不想她。
她轻轻地抵着她的手,这么小的力气,他的手就动不起来了。
她没有脱衣服,他有些害怕,因为他知道她始终达不到那种极乐境界。
他在等待。
她跟他说,我们去办结婚证。
他说,我刚出来,没有工作,也没有房子。
她说,会有的,即使没有,我不在乎。
她比他更直,他的身体是歪斜的,她跟他说到了诗歌。
她问他,你还想写吗?
他觉得一年来小敏有了些变化。他自己对诗歌很生疏,他说,我不知道。
他想到了艺术学院,想到他在思念中所抚摸过的腿。当然也想到了高个子男生,其实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秘密。
他的手就在她乳房上,可他没有什么知觉,好像心里面的那些冲动跟现在的动作之间已没有了联系。他有些担忧,扑到她身上,亲吻着她的脖子,锁骨和胳膊。
她紧紧地搂住他。
她一直跟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还是同意了。
这一次,他对风铃声失去了辩别力。她则认真地听着。在他的动作下,她几乎没有反应,只是在那悦耳的有些变调的风铃声中思考着他们所经历过的这几年。
事实上,他软弱了,仍然蜷着,头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重。
她推开沉重的他。而他也习惯了用手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他侧卧在边上,腿斜拉着。她轻轻地用手指摸着他的嘴唇,他的眼睛散着雅黄的光。
她吻他。
他伸出舌头,她接住。这粘液下的舌头在唇边拖着,一如他沉重的头颅和轻软的身体的缩影,她不禁用手碰了碰,然后,她笑了。重逢时,她没有眼泪,但在心里,她很清楚,也许生活并不会按照个人的意志去发展,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她并不拒绝这样的生活。
唐安说,小敏,你不计较我的粘液吧,它们粘得让人难受,你难受吗?
她说,不难受。
他知道粘稠的唾液和过去所有的欲望一样,都不曾改变自己,它们是再现了自己脑海中的潮湿而沉闷的记忆,记忆中的程君以及恋爱中的欲望,年少时没有如今的粘液,只因为身体并未长成,但动机和亲情如今天一般的生成,在伤病的初恋者的视线中,自己暴露了全部的危险的堕落的情感,欲望永无止境,情感的忠实如狗的玩笑,真实地传达着狗的思路、狗的精神。
她抱住他。他的耳朵贴在她胸上,他灵敏地倾听她的身体里的声音,仿佛她一决定看穿他欲望中残破的失败感,他便抖抖毛发,向她相反的方向逃去。
但她还是要跟他结婚的,仅此而已,因为生活无法改变。
他去问李刚,小敏要跟我结婚,我怎么办?
李刚说,可以,跟她结。
他想特别牵强地阻止结婚也是无聊的,那就结吧。李刚和吕雅为他高兴,但人们心里都很明白也许他无可挽回地忧郁下去了,他已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也只是小声的,像自己跟自己倾诉似的。李刚说楼总到上海去了,现在公司有他管着,基本上没有业务,他想自己搞一家涂料厂,他要唐安帮他干。唐安说考虑一下。
九月上旬,他开了些证明,和小敏一起到保健所去做
婚检。
小敏搀着他的胳膊,他象完成任务似的。
给他做体检的是个中年男子,约有四十多岁。这男医生一见到唐安就觉得不对。唐安没有买喜烟。做婚检时,医生多半能得到一包喜烟,可这次他没有,而且唐安的脸色是阴沉的。
他还没给唐安做检查,就对唐安说,你身体不太好吧。
唐安说,我不知道。
他摸他的全身,重点在下边。完了,男医生说,你这人怎么了,浑身都是软的。
唐安说,我就是这样的,我乐意。
中年医生一下子火了,说,你这人怎么讲话的,你结婚要对女方负责的。之后,他小声地说,软蛋。
他听见了,走过来,伸出了拳头,他碰到了中年人,但中年人觉得他没有力气,并不疼,就推了他一把,他跌到椅子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