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叶舟上前一步,想拉郑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黑猫从客厅里站起来,冲郑老太太说道:“是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郑老太太慢慢回头看一眼凌然而立的黑猫,再看一眼站在自己身前伸着手不知所措的叶舟,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苦痛,老人的肩背一瞬间仿若再也支撑不起这沉重的往事,堪堪坍圮了下来。
叶舟心里大恸,往前扶住郑老太太,把她引到床铺边上坐着。
猫先生已经走进房间,站在她们母女身前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郑老太太握住叶舟的手,眉眼间的沧桑无边无垠,她说:“事已至此,我就通通告诉你们吧。”
叶舟坐在老太太身边,为这骤至的久远真相,心脏“突突”狂跳。
“那是十七年前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天气早早便冷得不像话,你当时只有七岁,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倔模样,实则胆小地连这个家门都不愿踏出一步,成天缩在院子角落里自己念着古诗玩,你爸爸总是担心你受冻着凉,那一日,他看你赤着手又去爬院子里那个石凳,就让我进屋给你找手套,怪我笨手笨脚,找了半日也找不到,最后还是喊了你爸爸进屋和我一起找,可是……”郑老太太握着叶舟的手,从她嘴里叙述出来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已在这老人心里反反复复回放过多遍,老人纠结的眉头显露出痛苦与自责的心事,她说:“可是,等我们俩回到院子里,却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们找了一天一夜,也报了警,却依然找不到你,两天后,你爸爸接到你打回来的电话,你在电话里告诉爸爸,是姑姑把你带走了,姑姑不让你回家,也不让你和我们联系,你睡了好久,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幸好你聪明,趁着你姑姑上厕所,借了火车站工作人员的电话给爸爸报了信,我们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你居然被你姑姑带到了……”
“云南……”叶舟接道。
——记忆里的铅灰色火车突然生动得轰鸣而过,铁轨下的每一粒小石子都裹着乌蒙蒙的黑泥,小小的瘦弱女孩站在人声鼎沸的火车站里,高高地昂起脑袋,指着车站墙壁上白底红漆的几个大字,懵懵懂懂地问一直拉着她手的年轻女人道:“姑姑,我们这是在哪?”
——一列暗沉沉的火车如飞驰的巨蟒般从小姑娘身后咆哮穿过,车轮碾压在铁轨上,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受到惊吓的小姑娘挣开年轻女人的手,死死捂住耳朵,惊恐万分地回头去看那列钢铁怪物。
叶舟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的脑子深处,随着这列可怕的火车轰隆驶来的,是一条隐蔽在最僻静角落里的弦,“咻”的一声,绷断了。
叶舟心里震荡,面上却开玩笑说道:“我就说我怎么会老老实实被人拐骗,我一定是表面上装得温顺听话,骗了姑姑的信任,这才有机会偷偷打电话求救。”
郑老太太红着眼睛摸了摸叶舟的脑袋,笑道:“真好,从小就是个机灵鬼。”
叶舟撒娇地蹭了蹭郑老太太的肩膀,想起追去云南找自己的父亲,心里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郑老太太继续说道:“一听说是你姑姑把你拐走了,你爸爸当即到警察局撤了案,然后收拾行李就往云南赶,我守在家里,其中只接到过一次你爸爸到云南后报平安的电话和你又一次偷打回来,告诉我你姑姑几号要带你去爬雪山的电话,我把你的行踪告诉了你爸爸,谁知……谁知……”郑老太太哽咽着难以继续说下去。
叶舟心疼,抚着老太太的背,一心一意想将自己的安慰传达过去。
郑老太太抽泣了两声,哽咽道:“谁知……这居然就是我和你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了,从那以后,我就和你爸爸失去了联系,直到五天后,你姑姑带着你回到家里,我问她你爸爸哪去了,她却指着一个骨灰盒告诉我叶济申就在那里面,我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碰,那天,你姑姑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叶济申消失了,就连你,也变得痴痴傻傻,一问三不知,那天以后,你姑姑似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在我和你面前。”
——灰色的架子上并排堆积着一整列的白色罐子,那白,刺眼到让人面目如临强光,小女孩呆呆愣愣地站在架子下,她穿着一身比那白罐子要暗上一些的白衣,鬓角插着一朵似凋非凋的白花,一个同着白衣的年轻女人站在她面前,凑在她耳旁轻声让她去挑一个罐子,她随手一指,一个灰布短褂的瘦削男人便将罐子从架子上取了下来,那年轻女人转身对他吩咐道:“扫仔细点,一星半点的骨头渣子都不许掉。”
叶舟突然很想吐,脑子一阵晕眩。
猫先生注意到叶舟的神色,惊忧地看着她。
叶舟不为郑老太太察觉地轻摇了一下脑袋,她深呼一口气,将潮红的眼里的雾气生生逼了回去,艰涩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姑姑给我寄了一封信,把在玉龙雪山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我……”郑老太太捏着手指,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出深褐的红,她的声音沧桑中浸透着对世事的无可奈何,絮絮道来的一字一句,犹如一针一线,慢慢牵引勾织出叶舟心灵深处的记忆。
——雪山深处的积雪终年难化,又是那样一年寒冬,被包裹在双重棉袄里的小姑娘艰难地一步一步踩踏在深雪里,那个年轻女人一路张望着前行,小姑娘问她到底在找什么,那女人却一路沉默,直到小姑娘体力耗尽,再也迈不出任何一步,年轻的女人终于停下脚步,搂着小姑娘,将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高大男人,她说小舟啊,你一定要帮姑姑这个忙哦,然后姑姑就带你回家,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好不好?
小姑娘累极了,疲乏地靠在女人怀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女人指着不远处那个男人的背影,笑着说,小舟,就是他,你认清楚他,他的名字叫做陈曜嶙,陈、曜、嶙。
年轻女人的声音一直都是这般轻轻柔柔,听在耳里,像极了家乡那条小溪日日夜夜潺潺的流水声。
小女孩睁眼看了那男人一会儿,这才闭上眼,软软地跟着念,陈曜嶙,他是陈曜嶙。
叶舟猛得瞪大眼,后脖子处竟然有冷汗慢慢滑下后背。
猫先生紧紧地盯着她,一对猫眼里充满了担忧。
郑老太太没有发现叶舟冰凉的手脚,老人仍然在回忆着十七年前的旧事,“你姑姑将那个无辜的【文】男人指认给你,让你记住【人】他的名字,并且教你说出【书】让他必死无疑的诅咒,你懵【屋】懂迷糊,身体又疲惫,根本没想到要去反驳你姑姑,你老老实实地将她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惨剧就那样发生了,山层突然断裂开来,那个男人被翻天覆地的自然灾难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脚底下的山层突然崩裂,世界的白在一瞬间断裂成两极,那个神色疲惫的小姑娘被突然起来的巨变惊到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躲避朝她砸过来的雪块。
一个男人从身后飞扑过来,将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抱进怀里,就地一滚,避开了恍如流星急雨般的雪块,他焦急地摸着怀里女孩的脸颊,不停地问,舟舟,你还好吗?你不要紧吧?不怕不怕,爸爸来了。
天塌地陷,雪山竟然生生在他们面前裂出一条缝隙。
那个一路被追随了背影的男人在被卷进山缝之前突然转过身,小女孩缩在父亲的怀抱里,忐忑抬头,于是便有了那惊心动魄的最后一眼,对视。
那个男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紧抿的双唇。
猫先生!
小女孩突然从父亲怀里挣扎出来,向着那个男人被卷入的山缝踉跄奔跑。
她父亲跟在她身后,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舟舟!回来!舟舟!
山缝正在逐渐并拢,纷扬的雪屑和四溅的冰块重回大地,一切即将云开雾散。
小女孩追过去,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出眼眶,化为冰天雪地里的沁凉冰雾,她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收回……呜!
父亲终于追上了伤心欲绝的小女孩,他捂住她的嘴,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小女孩张口咬下父亲的手,父亲刚刚缩了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已经张口喊开了。
“我要收回……”
“收回咒术!以吾命吾身代吾儿!收回咒术!”
哥哥!
爸爸!
临近贴合的山缝见突然急射出一道白光,白光直冲天际,转瞬消失无踪。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看着父亲。
父亲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