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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萧四公子没打听一下,调动了你手下的是什么符节?是我六皇子的手令吗?抑或是皇上的旨意?”玄宸缓缓转身,望向众臣,“调动了萧四公子手下的符节,分明就是萧四公子自己的鱼符!”
玄宸目光状似无意地从清笛面上滑过,清笛终于舒了口气。看来阿离已经将鱼符平安送到了六皇子手里。贞懿皇后,您老果然在天有灵,果然在守候着您的儿子,是不是?
“我的鱼符?”萧殷大惊。他早忘了当初在霸州丢过一枚鱼符,更哪能想到有人能暗暗保留那枚鱼符这么久,只为等待这一天。
萧殷心中发虚,不由得转眸去望萧国舅。他的鱼符除了他自己,还有他爹能拿到。萧殷心下不由打鼓,以为是萧国舅此时决定了要支持六皇子?所以才将他的鱼符拿了出来。
萧殷再强硬,也不敢跟自己的老子对着干,只得垂下头,再不敢出声。
“皇后娘娘驾到——”就在六皇子渐渐掌控了帐中形势之时,帐外突然一声高声通传。
皇后萧贵哥含泪走入,帐中众人齐齐下跪。契丹历来帝后同掌权,在这皇帝殡天,新帝未立之时,大家唯皇后马首是瞻。
“韩大人,我一个妇道人家,未免国祚不安,皇帝留下了遗旨,请你宣读吧!”
“皇帝留下了遗旨?”众臣不禁小声议论到,“难道皇上预测到自己会遭不测?否则怎会提前备下遗旨?”
韩志古也是一皱眉,躬身接过圣旨来,展开一看,便连忙跪倒在皇后面前,“微臣万万不敢宣读这份所谓的遗旨!”
众臣登时大哗。
六皇子一个箭步奔过来,抢先接过韩志古手中的圣旨,展开一看,便眯起眼睛去望皇后。身为皇子自然不该在皇后面前平视,可是他今天并没有躬身的意思。
“母后,遗旨先不忙着宣读,原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二皇子披了一身的黑郁走过来,“大行皇帝的仇尚未报,又何必急着新君嗣位?”
“正是!”一众大臣也如梦方醒。大行皇帝尸骨未寒,难道这就要开始争位的戏码吗?理应先将大行皇帝之事办完,再册立新君。
“小六,按照我契丹律法,弑君大罪该如何处置?”二皇子站在六皇子眼前,眯了眼睛缓缓说给六皇子听,就像猎人在猎物面前放下诱饵。
六皇子转头去望榻上的清笛。皇帝尸身已经抬走,此时的清笛孤单地坐在偌大的榻上,小小的身子几乎淹没在绳索之间。纵然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她却依旧双目清澈地直望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恐惧,也无怨怼,反而仿佛有温暖脉脉流淌。
玄宸心底轰然一声。不知怎的眼前出现一幅图景,仿佛是在中原汉地,仿佛看见眼前的连城公主趴在地上。有红花棍从半空落下,打在她身上,她却一声都没吭,死死闭紧了自己的唇,眼神璀璨。
“按律……”玄宸凝望着那双眼睛,忽地说不下去,“当,凌迟处死!”
二皇子森然一笑,望向禁军,“六皇子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是!”禁军铁甲飒飒,走到清笛榻边,两人便将清笛直接扯到地上,拖着便向外去。
清笛口不能言,只用力回首,深深再凝望玄宸。那眼中依然没有悲伤和绝望,只有微微的笑意。
“且慢!”韩志古却阻止。
“韩大人,怎么,就因为她是个汉女,所以你这个汉人也终究要跳出来维护她了?”二皇子冷冷望着韩志古。
韩志古闭了闭眼睛,“按律,弑君大罪定当凌迟。可是二皇子不要忘了,眼前人还是南朝的和亲公主!杀她容易,却不必考虑我南北两朝的关系吗?杀了她,便等于我们又要与南朝宣战!”
“与南朝宣战……”二皇子冷笑,“难道我们契丹怕吗?宣战便宣战,又能如可!”
“二皇子!”韩志古力争,“如今皇上刚刚宾天,国中当忙碌皇上入葬之事。倘若此时我们再与南朝动起兵戈,东边的女真与西边的夏国,又如何会放弃这个渔翁得利的机会?”
众人都是点头,皇后便问: “韩大人,你可有主意?”
韩志古跪倒回话: “依臣之见,当将此事告知南朝朝廷,看他们如何作答。”
“皇后娘娘,微臣也同意韩大人的主张。”北院大王耶律震也施礼,“南朝和亲公主杀死我契丹皇上,我们倒要看看南朝如何来赔偿!割地、赔银子之后,我们再处置了这个贱人!”
草原冬季凋敝,契丹国内的粮草物资都有匮乏,此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南朝讨得物资,正中一众契丹臣子的下怀。
“好。”皇后纵然不想留清笛,但也不能不考虑到和亲公主的身份,“将她严加看管,来日再行处置!”
清笛被直接拖出去,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玄宸与韩志古面上。韩志古忍住悲伤,也回望着清笛。最后拐出帐篷的刹那,清笛终于含笑向韩志古点了点头。
韩志古的意思她明白。她的命数原本已经尽了,所以死已经并不可怕。韩志古只是为了不让她受千刀万剐之苦!爹爹便是死于凌迟之下,她此生此世最痛恨的刑罚就是凌迟。韩大人定然能猜到她的心,于是便想办法让她避过凌迟。
即便是死,也要死得体面些。
用作牢房的帐篷破烂不堪,草原上的冬风从各个方向吹刺而来。帐中又没有炭火,清笛身上还只穿着单衣,便冷得只能抱紧自己。可是自己的身子原本没有多少体温,根本也温暖不了自己。
帐门处传来脚步声,脚步踏在干草上又急又稳,还有布料彼此摩擦的飒飒声,显然那人是穿着披风。这样的凌晨,还会有谁来看她?
清笛身子已经冻僵,只能僵硬地转动着颈子,用力抬起头去望那站在帐门处的第人。无甚特别,那人穿着与看守她的禁军同样的服色,脸孔都隐进风帽中去,根本看不见丝毫轮廓。
清笛笑了笑,随即低下头,“时候不早了,军爷自去歇息吧。我不会逃走的,你放心。”
门口光影一闪,有人无声向后退去,那为首的人却踏步走进来。帐帘随之无声落下,将帐内帐外隔开。帐篷里没有灯,那人的目光隔着幽暗无声地落在她面上。
清笛不去分辨那目光里裹缠着什么,只叹息着垂下头去,不做任何回应。
身上却忽然一暖,原是那人脱下了他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那斗篷是貂裘的里子,好暖啊。上头还留着他的体温,碰上她的身子后便一下子浸润过来,让她的筋骨仿佛瞬间复苏。
“多谢。”清笛扯紧衣襟,努力藏住自己的情绪。
“我父皇,真的是你杀的?你别怕,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景说给我听。如果你是冤枉的,我必然还你一个清白。”
“就算不是为你,也是为了我父皇。我决不能让我父皇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六皇子的嗓音沉稳而冰冷。
“六皇子不必多问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也许不是追问先皇死因,而是你要先继位!这个时间,我相信皇后娘娘与二皇子一定也没有安歇,不过他们在绸缪的却是继位大事。”
“连城公主,我再问你一句话:我从前是不是认得你?”
“六皇子觉得我熟悉并不奇怪。本公主与贞懿皇后颇多相似,皇上也曾经说过的。”
“只是因为这样?”玄宸的目光穿过夜色,锁在清笛面上。
“六皇子刚刚成婚,此时便来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惭愧吗?”
“你毫不自辩,难道真的不怕死?”六皇子有些恼了。
“人总有一死,我又何必怕?”她在黑暗里微笑,目光如星。
他却恼了,猛地一把抱紧她,“那我偏不让你死!就算你自己想死,也死不成!”
“你疯了!”
“六皇子!”清笛被他抱在怀里,惊得不敢高声,只能低低惊呼,你疯了吗?” “我要给你一个孩子!”
玄宸只垂首爱抚着她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缓缓温暖着她,我要给你一个孩子。带着孩子,你便不会再说去死了。为了孩子,我也要你拼命活下来!”
他的攻击猛烈起来,清笛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不许自己发出声音来,泪却还是 流了下来。他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身子根本不能受孕,他纵然这般决绝地想要留住她,却也没有用。
皇后帐中,二皇子也在。这样的夜晚注定无眠。
“你再说一遍。”二皇子眯眼望着跪在地上的静箫,“你说真的听见韩志古说连城公主命数尽了?”
静箫连忙垂首,“奴婢岂敢撒谎?这是巧儿亲耳听见的。 更何况不光是韩大人这样说了,就连大萨满也在青庐中旁敲侧击过,说贞懿皇后也是死在这个季节…… 就算韩大人医术也许有所不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