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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笛微笑,只转眸望翡烟。翡烟便也不客气回过去,“主子说话的时候,哪儿有咱们当奴才的说话的份儿!知道的,是奴才自己不守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子教导无方。狐狸尚且有灵,人岂能反倒学着那狗仗人势!”
清笛一笑颔首。双羚不过是个奴才,她若自己直接回了,倒失了身份;翡烟说,就合情合理了。更何况翡烟自小跟着她,原本也是个聪明伶俐的,用汉话来骂人,自然绝不是双羚能抵挡得过的。
双羚当场气得说不出话来,想用契丹话回骂,却也明知道人家翡烟听不懂契丹话,骂了也白骂。
月牙儿扯住双羚,“够了。”
清笛便也一笑相让,“月牙儿郡主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既然来了便别在门口立着,请进小坐。”
站在门口儿的,都是低人一等的礼节,月牙儿如何能听不懂清笛口中的暗讽?便狠狠踏步进了帐中,以马鞭指着清笛,“你明知道,这雪狐是六哥娘亲的爱物。便本该是我的,你既然已经侍寝,怎地还有脸要六哥娘亲的遗物,难道你还厚着脸皮想要缠着六哥不成!”
雪狐不过只是个由头,心结依旧还在小六这儿。清笛如何能不明白?
“阿离冰雪可爱,着实善通人性。”清笛缓下语气来,“只是皇上既然已经赐了给我,君命便不可再更改。倘若月牙儿郡主喜爱阿离,何不请郡主每日来我帐中一同看望阿离?日后待阿离与我再熟些,我带着阿离去草原玩儿,也一样叫上郡主,可好?”
月牙儿听得一愣,转头不敢置信望清笛,“你竟然主动向我示好?”
清笛倒是坦然,“被郡主看出来了,那便也好。其实从杭州相遇,我便从没想过要与郡
主为难。反倒只是郡主看我不顺罢了。”
“我怎么可能看你顺眼!”月牙儿一委屈,眼圈儿便都红了,“我从小跟六哥一起长大,整个草原无人不知我是要嫁给他的!一切原本都在我掌握,可是有一天,你,你竟然出现了!从此后,六哥纵然还会碰别的女人,却再也不理我!”
“我也并不喜欢你。”清笛清宁一笑,“我愿意向你示好,也从来不是为了我自己。郡主记着这个便可。”
188、心香独熏(3更1)
“你什么意思?”月牙儿愕住。
清笛接过翡烟捧上来的茶杯,亲自递到月牙儿手里,“月牙儿郡主是聪慧人,又如何会不明白我的话?你我出身迥异,性情也不相同,所以我们本不必彼此欣赏,更不必成为朋友——但是很不巧,你我之间却有一个共同点。”
“除非,月牙儿郡主愿意放弃这个共同点。”清笛淡然一笑,轻袅宛若茶香。
“你说六哥!”月牙儿咬住唇,“我决不放弃!”
“这便是了。”清笛轻轻笑起,“情也是劫,没人能预测它何时来;来了,又终究逃不过。月牙儿郡主再不欢喜,却已经没办法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抹除。”
“我与那孩子的过往,月牙儿郡主心中纵然再气不过,又哪里能够将已经发生过的尽数推翻?往日不可追,月牙儿郡主何不放眼将来?拘泥于过往,只会让人的心界更为狭窄,将自己画地为牢,又是何苦?”
清笛淡然微笑,坦然望着月牙儿,“我们生为女子,心眼儿原本就小些。一旦动了情,就满心满眼都是那一个人。寻常的心思都没了,再也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自由,总归时时刻刻心思都只围绕着那一个人的。这份心思,就连那个人自己都未必能够想的全,倒是我们女子最懂彼此。月牙儿郡主你说,你我又何苦彼此为敌,彼此为难?”
“若你我缠斗得狠了,最受伤害的究竟是谁?”
月牙儿微怔,继而冷哼了一声,“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为了六哥,你要我与你捐弃前嫌,甚至携起手来!”
“月牙儿郡主聪慧。”清笛赞许而笑,“他的处境,虽然从来没对我明说过半分;但是我又岂是看不出来他的情形?虽然贵为契丹皇子,但是契丹上下想要除掉他的,也不少。”
“不必你费心!”月牙儿冷冷转眸,“六哥的处境虽然堪虞,只是有我护着他就够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护着他走过来。不必加入你,我也一样会让他没事!”
“我相信月牙儿郡主的能力。”清笛努力微笑,“我的意思是,请月牙儿郡主继续这般护着他吧。不要因为我的出现,而让月牙儿郡主你改变了初衷。”
月牙儿一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想说什么?”
清笛笑开,藏住眉间的哀伤,“任何事与他的安危相比,我永远选他的安全。其他的,我什么都可放手。月牙儿郡主,我说的可明白?”
月牙儿手中的茶杯“咚”地一声磕碰在桌面上,“你的意思是,为了六哥的安危,你宁肯不再与我抢他?”
“月牙儿郡主如何看我、待我,我全不在乎。但是希望不要因为我的出现,而让月牙儿郡主与他之间反倒生分了。”
清笛清亮笑起,“他的性子我懂。我来了,他心中总会有所执拗,也许言行之间对郡主有所得罪。可是倘若因为我而让郡主改变了护着他的初衷,却并不是我想要的。相信,更不是月牙儿郡主你想要的。”
“如果他不肯给郡主承诺,那么我来给郡主承诺,可好?我不敢保证未来他定然迎娶郡主为妻,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不越过郡主去。郡主可会放心?”
月牙儿绝对无法想到清笛会这样说,此时月牙儿反倒不知如何回应。
“茶凉了,月牙儿郡主请喝茶吧。这茶是我从杭州带来的西湖龙井,月牙儿郡主莫辜负了茶香。”清笛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谈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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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月牙儿跟双羚离去,翡烟心痛得奔过来,“姑娘您,您真的……”
清笛含笑,“小时候,我不懂大人为什么会喜欢饮茶。茶方入口,那样的苦涩,我不知道吐过多少口茶。直到有一天,我还是在下意识想将口中茶汤吐掉,当那茶汤滑过舌尖儿的刹那,我忽然就舍不得吐掉了。”
“一脉无法形容的妙味从齿颊间倏然滑起,妙不可言。我才明白,原来这便是茶的回甘之味。如果不经历之前的种种苦涩,如果不能一直坚持下来,便永远无法邂逅那一刻回甘涌起的奇妙……”
清笛静静喝完杯中的茶,转头轻笑望翡烟,“我来契丹,前途叵测;我自知恐怕再无心力去顾着他。而偌大契丹,唯一能让我信任,能让我安心托付的,只有月牙儿郡主。如果因为我的到来,而让月牙儿与他之间生了嫌隙,让月牙儿非但不再护着他,反倒有可能与他为敌……那么我便得不偿失。”
“姑娘便宁愿自己苦,而把那回甘全都留给了六皇子!”翡烟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茶并不知自己在人口中是苦是甜,它只知道自己是寻常的植物,春绿秋黄,只循着天道做自己该做的事。”清笛淡然微笑。便做自己该做的事就是了,不问结果。
再浓的茶,被几遍水冲泡过,便也都变得无味;就仿佛心中的苦涩与不甘,放在时光里反复冲击些日子,便也会渐渐习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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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契丹东征大军开拔。契丹皇帝耶律真元在鸳鸯泺畔庄严誓师,历数女真背主、斩杀契丹官员、阻断契丹商道、怂恿奚人与渤海人一同谋反等十二大罪,旌旗高举,剑指东方。
清
笛登高台,目送皇帝亲率大军招展而去。军队纵然人多,但是比不过天地广大;十五万大军,不久便被广阔草原吞没,全都消失在了天地交界处。
与这草原天地相较,人终究是卑微而渺小的存在。有人可笑说自己是草原之王;其实草原之上的物种,何时生,何时灭,全无自己掌控。
189、临风一唳(3更2)
大军东去,盛夏来临,燕子城便也变得恹恹的。仿佛所有的生机都随着东征大军而去。
草原的盛夏虽然来得晚,却是仿佛将所有气力都集中到了一处,泼天价在这青翠大地上潋滟开,滚滚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身在毡帐里便越发难耐酷暑,幸好燕子城地处鸳鸯泺畔,时有水风送凉,否则清笛等一众汉人皆要病倒。
小六循着人子的例,晨昏定省,清笛却都不见。只让他在帐门外回话便罢。
两人之间种种,郭婆婆和翡烟看了,都只能黯然叹息。
“皇上与众臣都不在这里,公主你又何苦这样避着他?”当年之事,郭婆婆最知,所以就连郭婆婆都忍不住劝。
“正因为皇上与众臣都不在,我反倒要越加小心。”
清笛淡然打着手中的络子,“越是这样的时候,身周也许耳目反倒更多。这回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