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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双人间。
他点点头:英明!
真的没有一个人,彻底的无人世界,好像另一个星球。每一间雪白的房门都紧紧地关着,安静的出奇,我真的很难以想象,那些单人间里,真的就住着那么多孤单的灵魂,在夜晚九点,就这么沉入了没有色彩的梦乡?
吴限洗完澡、打开了电视机,躺在白床单上,舒服地靠着,翻译给我听电视里的新闻。那瞬间,我觉得我们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
我打开笔记本,开始写这一天的日记,我在本子上写下吴限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十分伤感。
写了很久,吴限一直没有说话,我回过头,看着他,对他笑:你怎么不翻译了?
他看着我,也对我笑:刚才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
我摇摇头,没敢告诉他我的想法,我在日记本上写道:他居然在同一个时间跟我想到了同一个场面,真可怕!
写完这句句子,我问他:那你感觉怎么样?
他说:我正在想。
我说:等我洗完澡,告诉我答案。
他点点头:我留了洗发水、沐浴露在里面,希望你不介意。
我笑笑:怎么会?我连成为大师都不介意。
热水喷洒在我身上,这是一个情人酒店吗?我问自己。我想多洗一会儿,尽管我给自己一个很好的借口:好好想想。但是我真的什么也想不清楚。
我在镜子前摆弄着睡衣,犹豫要不要穿内衣。我慢慢地抹着护肤品,心想,今晚要是穿着有钢衬的内衣睡觉,真是太糟糕了,可是难道我可以让自己光滑的皮肤在空荡荡的睡衣里轻松地游移,这不等于告诉他,来吧,快点,我等不及了?
我没穿内衣。因为,事实上,睡衣都只是极短暂的过渡,本质上,只有裸着,我才睡得着。
出浴室的时候,我扭了几下腰,觉得自己还行。
我的担心有点多余,吴限没有看我,他已经钻进了被子。
我叫他:你睡着了?
他说:没有,但我怕你尴尬,所以还是先睡的好。
我摇了摇头,笑自己:我这么糟糕?起来吧,看看我,1米68,没有缺陷,干吗怕你看?
吴限坐了起来:好吧。
他光着上半身,咖啡色的肌肤。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深色的肌肤往往更加细腻、光滑,而浅色的皮肤却只有肉眼良好的观感,欠缺同等的手感。就像巧克力,越深色、含越多的可可,就越浓郁、口感越好。
可可色的吴限用一种和2美金一颗的顶极巧克力一样的温驯甜美的声音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喜欢裸睡。
我们看着对方,忍着,最终还是笑了。
我钻进了自己的被子,稀稀嗦嗦地忙活了一阵,终于,我的皮肤毫无保留地直接摩擦着光滑的被子,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真舒服。
沉默了很久,吴限突然问我:你每天都在写什么?
我说:写每天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每一只我看到的鸟、听到的歌、很详细。
吴限:很长吗?
我说:是的,很长,5000字左右。
吴限:发表吗?
我摇摇头:这是给我自己的,不发表。发表是为了活着,写作,是为了超越活着。
他说:你写我吗?
我“嗯”了一声。
吴限:和真人一样吗?
我说:和你想象的自己一定不同,那里面是我想象中的你。谁知道真的你是什么样的?
吴限想了一会儿:对了,刚才你问我,感觉怎么样?我想告诉你:其实挺没意思的,但明知道没意思,我还是想看看真到了那一天,是不是就真的像我想的那样没意思。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回答:当然明白。你是对的,确实没意思。
吴限:你也这么觉得?
我说:是啊。就像看足球,为了零点一秒钟的进球时间,你得熬上一个半小时,其实也只有那零点一秒钟是有意思的。
吴限笑了:可是进球真的不错。
我说:那得看花多大的代价?要是为了那零点一秒钟的进球,踢他个50年,那可就无聊透了。
吴限停顿了一会儿,问我:你觉得冷吗?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你要过来吗?
他看着我:可以吗?
我继续看着他:进球?
两个人笑了起来。
事后,吴限搂着我的肩,对我说:被你那么说,真的一点也没意思了。
可那又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又不甘心:那下次,我不说了。
他习惯性地:还是这样吧,不然更糟。
6.“走过去、直接吻她”
我们偶尔会牵一下手,比如说,过马路。
我偶尔会靠在他身边,比如说,站在寒风凛冽的桥头。
他偶尔会长久的看着我,比如,我眉飞色舞、而他恰巧拿着酒杯、可以把玩。
我们甚至有过吻。
那天,我跟他讲自己写过的一篇文章,题目叫“走过去、直接吻她”。我说人应该有勇气告别单恋,看到喜欢的人,直接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吻他(她),或者被回吻、或者挨耳光,机会对半,立见分晓。但是起码,不再需要等待、猜测、怀疑,自我折磨。
我刚说完,吴限就从桌子那边,放下餐具,拿起餐巾很优雅地抹了抹嘴,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弯下腰、直接吻我的唇。
出于本能,我闪开了。
可是他很执著,他的唇仿佛一枚磁石紧紧吸引我的方向,我把头几乎藏到了桌子底下,依旧躲不开那强大的磁场。我们的唇轻轻合上的瞬间,我觉得狂喜、尴尬、羞涩、茫然……
餐厅里,掌声四起的时候,他却回到了桌旁。他说:你看,还有第三种结果:没有回吻、也没有耳光,是模棱两可的,你想躲,却出于礼貌,就这样,轻轻的,一碰。
他用手在唇边做了一个轻轻的一碰的动作。
我微笑着,点头向每个祝福我的用餐者致意,然后埋头吃饭。
最后,我喝了一口水,告诉他:味道好极了。
他含情脉脉:是那个吻吗?
我说:都是。
当我们走出餐厅,我在大街上,突然回转身,径直走到他面前,搂着他的腰,看着他的眼睛、用和他一样直接的方式吻他,他的唇一愣,接着,我们的舌头相遇了,也就是说,他回吻了我。
然后,我告诉他:其实,永远都只会有两种结果,迟早而已。
我们在路边的咖啡厅坐了下来,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吴限说:第一次,一个女孩这样吻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决定告诉他: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女孩儿,我正在离婚。
吴限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喝干了面前那杯苦得我今生不会忘记的Espresso。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出了什么问题?
我说:变了。
吴限一定在挣扎是不是应该知道得过多,所以他竟然一句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他同意了?
我说:不知道。
我们俩静静地坐了很久,一句话也不再多说,我觉得是我亲自掐断了这棵刚刚发芽的小苗。不过,这是事实,我可不想骗他。
许久后,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国?
他想了想:你希望呢?
我说:这是你的事。
他吁了一口气:是啊,我的事情。我再陪你一天,也该回去了,好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我淡淡地一笑:你很忙?
他点点头:我是一家国际广告集团的中国区总裁,我们的公司在世界排名前三。亚美,你知道吗?
我恭维他:你这么年轻,真不容易。
突然之间,我们之间的距离就这么远了。
刚才,我们的唇还这么近?
突然,就远了。
他说:希望我没让你不高兴。
我拿起咖啡,喝干了:别再用你那套英国式的礼节了。你知道,你让我很快乐。还有,别为了我,耽误工作。回去吧,过一阵子,我也会回国。也许,那时候,我们还会遇到。你可以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
他说:你这么体贴,真好。我们真的会再见面?
我说:也许吧。
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用一种特别平静的语气说:那就让我相信会吧。
我点点头。
当天晚上,吴限去希斯罗机场,经香港飞返上海。
我在枫丹白露的那个中餐馆吃饭时,女孩很吃惊,怎么只剩了我一个人?我对她说:人生,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