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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能找到这位布世仁的原型。好人会被历史记住,而坏人则更会被人们记住,甚至,是更不容易被人遗忘。或许这就是所谓“流芳”不过百世,而“遗臭”却能万年的意思。
破落
寒冬腊月的北平城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鹅毛大雪,天气冷得逼人。北平城南门外大雪半尺多深,这样的天气没有谁肯出来。有钱的人家坐在温暖如春的安乐窝中享受人间富贵荣华;没有钱的穷苦人家,瑟缩在空冷的屋中,心中暗暗祈祷着春天早日来临。街上的行人愈见稀少,店铺的门懒懒地开着,店中的伙计也围着火炉烤着手,漠然地望着店铺外像落叶般的雪花,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一切都显得这么冷。
城南外有一座破庙,早已没人知晓是给那家神仙修筑的,更不知是谁修的。庙墙破旧不堪,没有人来进香,甚至庙里的神像也已面目全非,断臂缺足。房顶堪堪被几根木梁托住,却也已是千疮百孔。有的大洞竟能飘进雪花来,落在屋子里,在地上堆成小堆,竟像是城外野地里的孤坟,圆圆尖尖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感到心寒,说不定会打几个寒颤。屋里的墙角督晃到处都是蜘蛛网、黑大黑大的蜘蛛在网上来回游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误撞到上面的飞虫。北风从墙洞里吹了进来,网便一阵颤动,那蜘蛛欣喜地舞动着黑粗的足肢巡视一周,却一无所获,惊异地停在网中央,惶惑而又似失望地看着网外的世界。
庙内没有任何声响,只有雪花扑簌簌的声音和微风吹掠房顶蓬草的声响。破旧的庙宇恰似一座破旧的坟堆,无声无息地哀立着,像是在哀叹,又似是在祈盼。
庙内有了动静,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居然有人。在庙屋内靠南墙角处,横卧着一个人。此时,正瑟瑟地抖动着身体,嘴里哼哼地低吟着。身上的衣服破得像这座庙,那件或可称得上是棉袍的棉袍也已干疮百孔。里面的棉絮翻露在外面,沾满了泥土。脚上的一双鞋也只有鞍帮,又像是用破布胡乱缠在脚上,勉强住了肿烂的双脚。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脸,深陷的眼窝下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墙壁,寒冷的空气使他不住地打颤,腿也蜷起来,缩成一团。嘴里嚅嚅地说着:“不,不行,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得更好,不,我不能就这样活活冻死,我……我要钱,我要官,我——官——。”
他念叨着,他竟挣扎着坐起来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向屋内望望,四周扫视一遍,发现北墙边有两块石头,他扶着墙壁瞒珊过去,捡回来那两块石头,又跌坐在地上,从刚才铺在身子底下的稻草中抽出一把,又顺手从破旧的衣服上扯下一团旧棉絮放到地上,双手拿着石块凑到棉絮上,用力地碰撞,一下,两下,三下……“腾”地冒出火来,屋里仿佛一下子温暖许多,红红的火焰照得阴暗的角落亮堂起来。他小心地将火堆引大,将身体向火堆边靠近些,旋即又挣扎着起身,摇晃着将散了架的桌子拖到火堆旁,把桌板用石头砸成细条架到火堆上,火焰高起来。屋里真的热乎起来,从屋顶落到屋内的雪堆也较软地塌了下去,化成了雪水。
老鼠的味道还不错
这个人双手高高地罩在火苗上,眼睛望着火堆出神。突然,墙角的一只老鼠被火光和火苗呼呼地响声惊吓,竟撞到了他衣服洞里爬不出来,他眼睛一闪,手竟是如此之快,隔着衣服狠狠地掐住了那只可怜的老鼠,又慢慢地顺着衣服洞将它抓出来,攥在手里。小老鼠在他的手中吱吱地哀号,长长的牙齿咯咯直响,却被抓得动弹不得。他看着手中的老鼠,目光冷得吓人,“嘿嘿”地笑出声来,一咬牙,猛用力,老鼠不再挣扎,两只小眼突突地鼓出眶外,四只小腿扑蹬几下便没了气息,竟活活地被他掐死了。
他笑着将手中的死鼠扔进火中,立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刺鼻的糊焦味随之弥满庙屋,他却全然不知似的,贪焚地望着火中被火舌舔得冒油的老鼠,嘴巴不停地陋动着。他用一根细木条拨了拨火中被烧得焦糊不辨的老鼠再也等不及,将烧焦的鼠肉拨出来,用木条敲了几下,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又立即编了回来。那焦鼠还在“吱吱”地响着,但他复又伸出手担起来,用嘴不停地吹着气,将它放到左手,又掂回右手,边吹边不停地双手倒着。等到不怎么烫了,他便将烧鼠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去,露出了红白的鼠肉,一股白气散出来,竟还略略有生血,他哪里顾得这些,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国囵吞枣般地连老鼠骨头一并吞了下去。外面雪下得正紧。
乞丐大聚会
当他吃得正香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大伙儿快点,这里有个破庙,还能这些风,都到这里来吧——”
他停住吃,一抬头便见一个乞丐打扮的年轻人闯了进来,那人也发现了他、双方都是一惊。那年轻人手中拎着一个半大的瓦罐,不知里面装些什么东西,冲他笑了笑,说:“哟,原来这位大哥早来了,……咱们一块儿沾个光怎么样,我,还有几个弟兄,也是流浪儿,缺吃少穿,无家可归,又赶上这倒霉的雪天,——”
他也没有理会,漠然地看看那个年轻人,便又自顾啃起手中的烧鼠肉。
随后,那年轻人说的弟兄便跟着拥进庙屋,一个个衣衫不整,鞍履破敝,脸上身上脏乱不堪,有的手里捧着豁口的瓷碗,有的抱着坏口的小陶坛子,说笑着挤进来。发现他后,先是愣了,但打量打量他后便又都说笑着凑过来,和刚才先进来的那位年轻人一起,挤到他生的火堆旁,与他对面围坐下来,他依旧没抬眼皮。
诉苦
那年轻人笑了,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叫张琦,我自己起的名字,我从七岁便开始流浪,这些人也和我差不多,都成了要饭的。这位大哥虽说衣服有些破了,但看上去不像一般人,想是碰了什么灾祸,流落到这里的吧,——”
他手中的老鼠只剩下干瘪的鼠头,他顺咂嘴,又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糊肉末和殷红的鼠血,抬起头看看这些人,慢声说:“我——,我前几天和家人来京应试,谁知,路遇强盗,可怜我一家人被杀得惨死不堪,只有我死里逃生,苟活至此,有冤无处申诉,三四天没有吃过饭,每天靠捧点雪充饥,好不容易挨到这座破庙之内,浑身酸软疼痛,方才勉强生起火来,唉!——”
张琦旁边有一位和张琦年龄相仿的年轻小伙子听他说完,气得呼呼直喘气,捶着腿直骂:“嘿,真他娘的,这世道,好人没法混啊。这位大哥,你的遭遇和我差不多,我爹妈也是被匪寇给杀害的,抢走了我家的财产,还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他娘的,我赵志要是遇到那伙狗贼非得跟他们拼命不可,只恨自已当时年纪小,没有记清那伙狗贼的模样。嘿,他娘的,让老子如今四处讨饭过日——”
又一个小伙子接口安慰道:“志哥,这位大哥,你们遭遇和受的苦我们也能体会得到,我们兄弟几个哪个没有受过苦,哪个不是流浪的孤儿,爹娘不疼,姥姥不爱,无依无靠。可是,咱兄弟们走到一块儿了便是福份,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人随声应和着:“李正说的对!——”
他叹口气,低声自语道:“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与我同病相怜之人——”
那张琦见他叹气,拍拍手说:“这位大哥不必担心,咱兄弟们既然碰上了,咱们就是有缘份,以后便是朋友,接着咱们穷哥儿们的规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位大哥若不嫌我们,咱们便交个朋友怎么样?”
他苦笑几下,叹气说:“唉,这位小哥真会说笑,我还敢嫌别人?我现在都要冻饿致死,倒怕你们不可怜我呢?”
众人笑了,善意地笑了,赵志说:“这位大哥,瞧你说的,咱是穷帮穷,富帮富,什么嫌不嫌的,再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哎,对啦,光说话,还没问这位大哥的名字——”
他忙回答:“啊,我叫布世仁——”
“好”
张琦和李正齐说好,张琦说:“行啦,以后你就是布大哥,兄弟们,咱们又有了一位大哥,布大哥——”
众人随声应和,布世仁连忙摆手,又相互辞让一番,便加入这伙穷流浪汉中。
张琦又让大家把各自的盆碗罐坛都搬过来,搬到火堆旁,张琦说:“布大哥,今天是腊月初八,腊八这天是咱叫化子喝百家粥的日子,也巧我们几个出去讨了许多剩饭回来,虽说有些——,但放到火上再熬一会儿,也可以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