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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对很多人来说,住三五天医院,总是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样,哭着喊着要见娘,或者家人亲戚奔走相告,七大姑八大姨走马灯似的履行亲戚的义务……这就是明摆着的中国式亲戚。人情冷暖,并非那一份礼物上。
我的慢性消化道疾病,每次和医院接触,最少也是一个多月,所以习惯了在白色的世界里孤独地游荡。在异地求学,父母都不懂普通话,即便他们在我身边,也帮不了丝毫的忙,我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所有的事情。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因为体虚的原因,自己有时候完全生活在幻觉里,像是两个人。病人的心理,在一定程度上,是异同于常人的“病态心理”,我常常遭遇这种病态心理和正常心理的反复蹂躏,并在蹂躏中茁壮成长。
悲伤的时候一个人找到假山后面,哭哭啼啼给自己安慰一下,完了后擦干眼泪,继续和那些病友们风花雪月地乱侃胡说,哪能想太多呢?
享受才是王道!有一种说法叫“愉快疗法”,我就是典型的“愉快疗法”的传播者。
医院里的假山很多,但一个人实在没什么情趣去晃悠。我偶尔去一次,往往会发现一些病人成双成对的,很煞风景。这叫什么事儿嘛!
没过多久,我的心理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类似“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那种,既然不想学习,也不想正经读点杂志,那不如找个女孩子来听听音乐,吹吹牛比?
在一番审时度势后,我发现有一个叫燕子的女孩子炙手可热。她当时高三,住院后学校让她休学,所以她也悠哉悠哉。
当时,常驻医院的那些学生,一般都是能报销95%以上的,大多是些军校及重点院校的学生,身边好多一般本科的学生们住了不到两个星期就垂头丧气地回家了,他们学校可不愿意出那份闲钱。
病友啊,不论是三天,还是三周,只要在一起混了那么几天,心里总有点感慨。他们不就是在高考前少做了一套模拟题吗!在住院的待遇上却有如此大的区别。一些民办高校甚至连保险都没有。
报销份额比较高的这些学校,几乎都是清华北大北航人大公安大学……我在那些学生中常常要自卑一两下的,同一楼道里,我所在的北京科技大学就是个bird级的重点大学。
我们这帮人,治病学校出钱,无后顾之忧,搞得一个个跟老干部似的,整天在楼道里吆三喝四,都低俗的要命,这低俗包括扫描女孩子的胸部,谈论女病人的臀部……
那帮“名牌”们对燕子的态度,却低俗到表面上了。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见了燕子总要热情洋溢地点头哈腰一番,假装关心燕子的病情,询问她咳嗽了没有,发烧了没有,感冒了没有?父亲还好吧?妈妈明天来吗?搞的跟亲兄弟一样。买饭卡的有之,送磁带者有之,极尽阿谀之事。
我就是个另类。
那么多男生中,我想,绝对不能入俗,得采取点战术吧。所以,我一直在看自己的书,走自己的路,即便和她们几个女病友碰到在一起了,我也是跟其他人打招呼,不理她。心想,那么多人理你追你喜欢你,偶就不叼你,有什么嘛!
这个就叫曲线救国的战术,或者叫迂回战术吧?人家阳春白雪,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但谁都喜欢,而且燕子也表现的不冷不热,我这头得琢磨一下她的心思不是?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
005
看着燕子很温和地躺在我床上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感动起来。
作为一个高三的女孩子,肯定是知道如何自我保护的,但她就这样四平八稳地睡着了,那是多大的信任!
她大中午地睡在我的病床上,就我和大夫护士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引来其他警告,毕竟,我也算是个“小文化儿”了。但病友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郭絮,每当她夹着体温表在楼道里晃来荡去时,总要向各个病房瞄两眼,一旦发现情况,就会找一个出口去宣泄……
从开始的相遇,到现在躺在我的病床上,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描述当时的心情。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我一直在跟燕子谈理想谈人生……
燕子依旧我行我素,那些北大清华人大北航的病友,依旧给燕子献殷勤。在他们看来,燕子找余聪聊天,那是余聪那小子在使坏,或者余聪的阴谋还未被燕子识破,迟早会识破的。既然迟早要识破,他们肯定不能放弃努力。
我没有继续欣赏燕子的睡姿。
我从椅子上起身后,将一件病号服轻轻盖在她身上,生怕她很快就醒来,盖上好,拿了本书,将门锁上,到小树林里看书去了。
坐在椅子上后,那种心态很奇怪,就像自己突然长大了一样!一个女孩子,毫不防范地在你的房间里睡着,那是怎样一份真诚?亵渎与不亵渎,已经不重要了。
后来,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燕子告诉我,其实,她没睡着,只想幸福地躺着,我过去盖衣服的时候,她也知道,但她觉得,我不会对她怎样的,起码当时不会!
我笑了一下,真是涉世不深。
我在树林里没看几页书,燕子就下来了,跟个痞子似的,披着我的病号服,晃晃悠悠的。大老远,就看见她奸笑着走过来了:聪哥,你怎么把我丢下了呢?睁开眼睛一看,就我自己,怪没意思的,下来找你了。
她坐在椅子旁边,笑,一直在笑。
我说你笑什么?
她说挺好玩,感觉挺幸福的。
又是幸福!
我怎么说呢,随便开了一个玩笑,那,就做我女朋友吧,好吗?
呵呵,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啊,你没感觉到吗?
哈哈,我笑了一声,继而沉默。
也好,下次吃饭的时候别对着服务员挑剔啊,大家都不容易。我模棱两可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燕子说,好啊,要不是你说,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这次,她又强调了我的重要性,虚荣心爆满。
来,抱一下吧。
我轻轻将燕子搂在怀里。她在呢喃:聪哥,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写字,我等着看你的小说。
燕子,你上了北大,都在学院路,就近了,没问题的。
两个人抱了很久,远处传来几声响亮的咳嗽声,那是马崽的声音。放开燕子,我正襟危坐,妈的,这小子不是在给一个那个初中妹妹辅导平面几何呢嘛,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006
燕子的同屋是个初中生,天生没有数学头脑。她妈妈看到满楼道的大学生,就好像拿着万儿八千的钱进了超市一样,居然不知道该选哪个?
我记得那位几何生刚进医院时,她妈妈在护士站用浓浓的北京腔跟护士搭讪:
“呀,不是吧?我说呢?这里还有清华北大的学生?呀,还有人大外经贸的?……怎么连北科的也有……”
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
马崽也是北科的,后来这位小女生还看上了马崽,张口哥哥闭口哥哥的,叫的马崽心里甜甜的。
马崽的头发有点像那个泻停封,很酷,他讲几何题的时候也很酷,叼着一支烟,一边讲一边捋着头发。可那小女生不卖马崽的帐,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崽。
那天中午,他被小女生盯烦了,就下来到小树林里撒尿,顺便换口空气,没想到正碰到我跟燕子亲热。
我和燕子的事情,连自己也没想到会发展这么快,在先前马崽的种种威逼利诱面前,我显得很镇定。但这次不行了,我有点背叛兄弟的感觉。对燕子来说,她就从来没理过马崽,这让马崽一直耿耿于怀,有一次聊天时,马崽曾忧心忡忡地感慨:
“他妈的,喜欢我的女生全是龅牙,幼齿,这算什么,老子碰一下可能就是死刑!”
作为兄弟,我对马崽的感慨深有体会。
忘了交代,北师大那个妈妈级的女生尤其喜欢马崽。好像那松跨跨的嘴唇就是为马崽而长,就是跟马崽说话,从那张嘴皮里发出的声音也会肉麻三分。
马崽到底是久经情场的老将,他叼着烟,一屁股坐在我和燕子的旁边。用一种似醒非醒的眼神盯着我说:
“他妈的,老曲找你呢,你到这里纳凉啊!来,给我颗烟抽,我的没了……”
我从兜里掏出一支小白沙,自己也点了一支,瞪了他一眼:
“你去吧,我知道了,多谢!”
两个人场面上的事情算是交代过去了,我和燕子让位,马崽继续在长条椅上抽着烟,捋着头发,思考着他的人生……
007
老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