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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兽传奇猎人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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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溪。
八条壮汉抬着村里最大的梆鼓,一百多岁的宗七爹操棰,拼命地敲打着。三十几条紫铜毛赶山狗一字排开,像波浪一样推进;四个路口已经埋伏了二十多人和大量猎具“坐仗”。人们挤进白涯涯的茅花深处,在清晨的寒意中,白茅灿烂地摇曳,壮丽无比。溪水像扰人的蛙鸣,好似宣告着打猎队的到来。
第四章 野猪群(5)
猪们已经被逼近溪里。白秀在谋划着他复活之后的第一场硬仗——这是迫不得已的。他已经酒精中毒,大脑被牤筒和老铳指挥着。他想的是怎么将野猪咬出来——用狗,咬到亮处。他横过身子时一把挠钩闪到他的眼前,正好齐眉,一看是孙子白椿的家伙,他把孙子拉到身后,将挠钩按下说:“跟着我。”白椿顺从地退到后头。
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野猪。这是咋回事呢?我这个年纪了,我多大岁数了?白秀总以为这不是现实,这是他死后发生的事,在另一个世界。可是,人,儿子孙子、徒弟村长、村里的人、镇上的警察,全是活生生的;冷风活生生,猎狗活生生,山坡、溪沟、峡谷里的植物树木活生生。
现在,我扛着枪,枪里依然装着六指造的子弹,腰间的刀、火药囊、香签筒、牤筒,全都一如既往地跟着我,仿佛我从没有离开过这里,我从没从棺材里爬出来,从没有人为我念过悼词做过法事一样。
冷啊!他感到那杆老铳的沉重,端它时两臂酸痛,手发着抖。抬到腮前瞄准时眼前模模糊糊,像起了雾。可徒弟们、乡亲们拥趸他,拿眼看着他——众望所归啊。可加上文所长拿回的两支铳,加上他手上的那把五四手枪,再加上叉啊钩啊,能对付得了这滚滚而来的野猪吗?白秀老人不禁一时心怵,感到被人摘了胆。
“不要敲了。”他小声地示意那梆鼓。
有人就传话:“不要敲了!停了!”
梆鼓终于从吵吵嚷嚷中停下来。
早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植物成熟的芳香和猪屎混合的臭味。蓝色的三宝鸟在树上亮翅,八色鸫“咯咕咯咕”狂叫,戴胜鸟也发出“扑扑、扑扑扑”的惊怪声。其实这些鸟们都很惊觉,它们知道会出事了。白秀再一次接过中秋给他的金钗酒——酒已过八巡,脸喝木了。金黄|色的液体由扁壶倒入喉咙,空荡荡地滑进体内,有一点点热辣辣的激灵,但身体无法像箭一样唤起,仍然有许多地方在沉睡——睡在棺材里了。跟叉子的狗也像在梦游,它们的身上被露水打湿了,紫毛像癞皮狗的疮疤。紫花依旧是头叉子,可它怀有身孕,但舒耳巴家的那狗炸弹却不放过它,一路往紫花的背上爬,又被石头狠狠地咬下去。因为紫花肚里的狗崽是石头的。石头咬,白秀不让它们出声。这样石头就闷头咬,咬得发情的炸弹炸不出来,张着嘴仰天长嗥的样子,只能发出“咿——”的尖细可怖的声音,像在梦魇里。这种状态的狗能跟着什么?又怎么可能撵猪搏斗?
炸弹在不停的骚扰中两颗卵子已经憋得金瓜那么大了。
东方的云缝中闪射着橘黄|色,山冈已经醒来,溪水流光溢彩。
猪这时候突然出来了!
猪们正是从溪水里一跃而起,像浪里白条——原来它们像鱼一样潜藏在水草中,水底下!所有的打匠都没见过从水中冲出来的野猪,它们裹满黑泥,嘴上牙上挑着水草,突然两条在前的狗一声惨叫,眨眼之间那两条狗就倒在地下,一阵抽搐,就一动不动了。
猪是作好了准备,要和人与狗决一死战的!
白秀的反应慢了,是他的徒弟舒耳巴一声“嗖”地喝唤,紫花、石头、炸弹就带领愣呆的狗们冲了上去。马上,几条狗围着一头猪,就将其分割。但场面已是一片混乱,加上雾气渐渐浓密,只听见开阔的溪边灌丛茅丛里,是狗与猪互相厮杀、逼咬的嚎叫声。
狗们还是如过去多年前一样训练有素,没多一会,一头猪就被咬到了光溜处。白秀适时地打了一个口哨,狗就散开,给打匠让出视线。白秀这下对准了那猪水淋淋的肩胛,一按香签,一条火舌就喷吐过去,硝烟还未膨胀,就听见打匠中发出“呀”的一声,白秀看见那头野猪,那头并未倒下的野猪,瞪着泼血的眼睛,挺着弯钩獠牙就向白秀排山倒海撞来。后面还有他瞎眼孙子白椿哩,那平时闷声不响的徒弟罗大拐这时疾风落叶般,一手拽一个,将白秀爷孙二人拉了过去,白秀正揭开火药囊往膛口灌药,这下药撒了一地。文寇所长一枪射去,舒耳巴的铳也响了。这大小两枪,铁子、铜子,把猪竟打在一根半截树桩上,让什么给绊住了。那猪左冲右突,不知是绳子还是藤子,欲逃不得。有人看清了,喊:
第四章 野猪群(6)
“是它的肠子!肠子缠在树桩上啦!”
那猪可不是头孬猪。那猪是英雄豪杰,临危不乱,浑身淌着鲜血,就用自己的嘴咬自己流出的肠子。把肠子咬断了,脱出树桩,向高地上跑去。
打匠们看到:有十几头猪在不近不远处策应这头落入打匠阵中的伤猪。当伤猪拖着断肠开始跑时,十几头猪一阵吼叫,一路向打匠们的“仗口”突围。
夺过了几个“仗口”,到达一个开阔的隘口,猪像冲溃堤坝的洪水,绝尘而去……
大家知道白秀不行了,师傅不行了。他眼里有翳子,手脚在棺材里搁了的,好像不再溜飒,一枪没打死,猪就呛着硝烟来要你的命,不是旁边人多补枪,不是猪把肠子缠住了,谁知道师傅会怎样,有没有人伤亡。大家又议着那些猪,伏在水里的猪,咬断自己肠子的猪。不是毛村长领人凿了十几只大梆鼓来填补枪的空缺,猪会跑么?大家就找文寇所长要枪。文寇所长说:我带了人带了枪来了。都把你们武装起来,那叫打猪?那叫造反!
中午,追赶的打匠们跟着血上了山冈。
六头半糙子猪赫然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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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头猪,明显地是来阻止打匠和猎狗们的步伐,掩护受伤的猪和大部队逃窜的。
白中秋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家的猪。
他说:“咱的猪在呐!”
他这一说,其余人也过细一看,看出了些许不同,有圈养过的痕迹,但一色的栗麻加淡蓝条纹,带着浓郁的山野气息,在它们野父亲的调教下,在与其它野猪的生活中,已具有了生硬的、响当当的野性。它们完全不认旧时的主人,它们用六个在山里长大的坡形嘴抵地,对着打匠,显出不怕死的野蛮劲头;它们一个个肉滚滚的,百十来斤,山野的滋润让它们激|情飞扬,目空一切。
“不要打!”
白中秋上前几步转过身来,两手张开,站在人与猪之间。可是他这也就成了目标,一头猪拱来,也不管是不是先前的主人,将白中秋拱了个嘴啃泥,头“当”地摔在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又是罗大拐反应忒快,正举枪要打时,白中秋却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按下了罗大拐的香签,没让啄到捻子。
狗一起扑上去的时候,文寇所长也扑上来了,手举着手枪咆哮道:“为什么不让开枪?老白?你找死呀!”头戴着许多树枝的文所长没用自己的手枪,将罗大拐的那“猛一搂”夺过来,就是一枪,那头拱白中秋的猪被打得跳了起来,身子麻花一般一扭,就口吐鲜血仰八叉摔在地上死了。其它的五头猪就往后退。文所长哈哈大笑道:
“老子当年在部队也是神枪手!”
文所长得意忘形,隘口一阵黑风卷来,他觉得风声寒飕,五头猪原来哪里是跑,而是重新集结,再一次向他们冲来。这些猪被驯成了猪中敢死队呀!罗大拐这下顾不了那多,“猛一搂”就搂中了,一根根指头粗的钢筋头,打熊的火力,那头半糙子猪的脑袋就炸裂开了,白花花的脑髓四处飞腾。那猪就地一滚,像一袋石子把另外的猪撞出五尺开外。这一枪厉害哟!被救的文所长伸出拇指大声向罗大拐叫好,而隘口的猪群突然齐刷刷出现在制高点上,一声吼叫,屁股对着打匠们,立即刨出弹雨似的石头土块及猪屎,向打匠们砸来。一时间烟尘滚滚,打匠们猝不及防,或者说根本没想到,就被砸得清汪鬼叫,抱头鼠蹿。你撞我,我踩你,狗也砸得乱咬乱跳。
文所长正叫着要大家镇定,有人一掌将他推倒在地,压着了正在爬行的毛村长。文所长撑起头一看,是白秀,以为是在保护自己哩,透过尘埃再瞧,那老人怒目圆睁,一头犟劲。文所长明白了,是在恨他哩,恨他开了枪。既已开枪,就无回头路可走。文所长得意地在毛村长身上笑了起来,上下牙齿一合,满口是沙石和猪屎。
“野猪就是野猪!”文所长大声对白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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