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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微薄的力气缓缓退后,眼睛总算勉强睁开。
“哼,你就这么点子本事了?耍了来去不过是寻死觅活,我还当你有多厉害!”她说着狠狠把我甩在靠榻上,白喇喇的手指在我面前一阵晃点。
借着暖阁里昏惑的光,我依稀辨出来——竞是麝兰。
“就那些糊涂男人们才吃你这套,让你唬的丢了魂似的。你想死,我成全你,这碗就是毒,看不让你肠穿肚烂!”麝兰不知从哪端出个青花碗,里面褐色的汤汁洒落四处,她一把拽过我的头发,顺势就要灌我:“你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要皆大欢喜呢,你死吧!你死吧……”
我全身猛地涨出惶恐,虽然挣扎不过,可还是左摇右晃躲着。
“躲什么?你不是寻死吗?生耗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免得活人也跟着你不得安生!”她一个用力,我硬是吞下口腥苦的药汁,又展喘不过,直呛的七窍生疼。
一股子火气蹿上来,我拼命推开麝兰,她一声惊叫跌在地上,那碗也是“咣铛”碎落。
我见她做势又来扑我,绵绵拽拽爬起来,就向外跑去,可是体力终究不支,才到门口便横倒在地上,心里莫名地难受,于是忍不住凄然叫道:“千云戈……”而后又是几近昏厥的咳嗽。
这时,又有人掀帘子进来了。
意识模糊中,只觉得那人慌手慌脚扶起我,失声叫着:“七少爷!七少爷!你……你这是……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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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少爷……七少爷……”
我艰难地张开眼,只见芫儿、谷庆一个抱着我、一个不住摇晃我的胳膊。
虚恍着——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远,眼前黑了好半天,我才又缓醒一些,但依旧抖喘不停。
“行了,看他能跑能动的,没什么大事,快扶到床上吧!”那始作俑者不知什么时候,竟安然在一旁指挥起来。
芫儿、谷庆一边扶起我,一边责怨:“你怎么下的去手?看他这样,就不会轻点儿?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麝兰冷哼一声,便去收拾软榻,那利落的动作中仍带着嫌恶,我心有余悸,任芫儿、谷庆驾着却不敢靠近。
“七少爷,你别怕,是……我们看着你有意……有意作践身子,所以,麝兰姐姐才……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激你,刚才那个不是毒——我们……我们知道错了……”芫儿眼底含怯,支支吾吾说道。
麝兰顿了一下,衔怨的眸子又是冷恨地瞥过来。
我颓然松软下去,心里被刚才的有惊无险一激,反而不像接连几天那样郁结愁滞了,虽然还是不舒服,但总归活动起一丝心气,并着刚才被麝兰挑破的羞愧,脸上竟冉冉发烫。
“我走了,刚才得罪了七少爷,麝兰甘愿领罪——只是七少爷别再要死要活的,白拿着别人的心意来耍……”麝赖着突然噤了口,随后又深深望我一眼,那复杂难辨的情味如幽潭似的,简直要溢出眼角把我吞噬。
我幡然若触,略有所解,不禁心动得更厉害——麝兰啊麝兰,刚才那出戏你怕是有七八分真意吧?你也苦,你不恨我,还能怎么样……
不等芫儿、谷庆扶我坐回榻上,麝兰已经凌厉地转身去了。
我沉默片刻,终于叫住她:“麝兰姐姐——”
麝兰在门口停下,却没有回头,怔了一刻,问:“还有事吗,七少爷?”
我咬着唇,竟难开口。
“没事儿的话我先去了,王爷怕是要找我的。”她说着挑开帘子。
“你真在乎那人——就帮着他别再犯痴!”这一句几乎赔上我所有力气,话未完便感觉胸口虚空不济。
麝兰巍然一震,稍作平顿,终于下了楼去。
等千云戈再回来,芫儿、谷庆已经收拾好残局,凑在一旁喂我喝粥了。
因为几天都不大进食,刚才一阵折腾又消耗许多,我倒吃的很是专著。
直到她两个敬称一声“王爷”,我才抬起头。
千云戈愣了一下,脸上虽然疑惑,但话语中却透出些欣喜:“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不去叫我?”
芫儿、谷庆被他一问反不知如何回答,脸上都显出惶恐神色。
我赶忙说道:“才起来没多久,光顾着饿,只想吃些东西。”
千云戈点点头便走到我身边坐下,又接过芫儿手中剩的半碗粥,先是拿手背贴着试了试,而后轻舀一勺送到我唇边来,道:“既饿了,就多吃些,把那几天白呕了的赶快补回来才好。”
我怔怔望着他——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却脱了形一般,憔悴得让人心疼;眉间的细纹似是更深了些,褪去几分凌傲,面色倒隐约着一股凄魅的忧柔。
我忍不住泛出泪酸,又怕他看见,只好低头含住勺子,哽咽着不知食味。
“还要吃些什么,我叫人去做?”不知是累还是伤了心力,千云戈的口气轻飘得宛如蛛丝掠过。
“嗯……”我不敢再让他担忧,诺诺道:“我想吃你上回让么师傅作的……”
一整个下午,千云戈都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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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就再睡不着,千云戈同我并躺在沉鸿榻上,也不说话,只把着我的腕子,看我出神。
我思琢着麝兰以往待我的光景,又哀然忆起顾峥——前前后后,盘根错节,都是些恼人的冤案,不由得叹了口气。
“又想什么?”千云戈问。
我痴了一刻,幽然道:“麝兰今年也二十几了吧?”
“怎么想起她来了?”
微愠双眉,我忍不住埋怨:“你也是,她服侍你这么些年,内中事务,更不知担了多少辛苦,你难道要耽误她一辈子吗?”
千云戈稍示诧异,倒不很在意:“这可是新鲜事儿,咱们七少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体谅人了?”
“总该给她找个好归宿,也不枉她那么个伶俐人。”
“哦?”千云戈笑笑,把我的腕子更拥进怀中:“那依你看,麝兰倒是跟谁才算好归宿?”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千云戈总归对顾峥存有芥蒂,顾峥对我又不依不饶,麝兰自然想的是顾峥,所以恨我,绕来绕去,处处是坎儿,弄不好就人仰马翻,委实难办。
“我看顾峥不错。他俩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年纪又差不多——我怎么早没想到,真是绝配呢!”谁料不等我答话,千云戈却一下子点到脉门上。
我心虚地一颤,反而故作镇定:“是吗?这事倒还是仔细打算一下,也别违了他们自己的意思。”
千云戈闻言,一脸素然,可又不再多说什么,合着眼仿佛就要睡了。
我忽记起两天后便是九月初九,我与当朝天子有约,于是暗自措辞半晌,才小心翼翼打探道:“马上就是重阳了,王爷这些天……”
千云戈狠狠勒住我的腕子,也不等我说完,便泻落满目恼意:“气我?”
忍着疼,我正痴惑不解,千云戈却趁机揽我入怀,混声警告:“千万的人叫我王爷,难道还缺你一个?我是谁?你再叫错了,就给我老实说说,这些日子你是犯了什么魔症!”
我自愧地歪过头,固然羞赧,可还是顺了他的意:“云——戈,你这些日子都不上朝,也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有维寒,我不在也是一样。倒是你,我最怕一刻不在便随风化了。”千云戈说着责难的话,那搁在背后的大手却心满意足般十分温柔。
“你总归是均赫王爷,也不能就撒手合眼了,依我看——”
“你今天倒是想说什么?可别耍花样,你欠下的罚我都是要利息的!”
不满地轻哼一声,讽刺的话顺口就来:“我有什么花样好耍?你不上朝又与我何干?只是——我不想让人说,是我绊着你、狐媚你,失了国体!”
千云戈精锐的眸子玩味片刻,撩拨道:“你没有绊着我、狐媚我么?”
我一愣,登时恼了,推开他就要起来,却被死死固着挣脱不开:“放手!”
“不放。”
“放手!”我又是挣扎。
“不放。就、是、不、放。”
这人实在可恶,我一急就往他手上咬去,却被灵巧地避开,他又一翻身把我扣在其下。
“你——混蛋!”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火……
千云戈倒不生气,只嘿嘿坏笑:“看来是好了,不然也没力气张牙舞爪——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咬牙切齿的样子更让人疼呢!”
“千云戈!”我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