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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不染纤尘的气息吸引,痴看着,更忘了说话。
“销魂?”裘瓮澈和声叫我。
我淡出遐思,对上他澄澈的眼,乖顺道:“是,销魂多谢宫主救命之恩。”
裘瓮撤脸上依旧平静,朝我走来、打量一番,又问:“身上好些了?”
“嗯。”我点头答道。
“走路还有些不便吧?这是‘九参露’,专门活血养筋的,你睡前在关节处擦些,用不了几天就可大好了。”
他说着从紫袖中取出个绿玉瓶子,拈在莹白的柔指间递过来——只见紫纱绽金、绿玉饱露,衬上冰雪精琢的指掌,美的竟像幅绝妙的丹青。
我见他举止已如仙人般飘逸,说话更是和谐润耳,心中早仰羡万分。接过那药瓶,相待也不由温煦起来:“真是让宫主费心。本来住这么多日子就叨扰不少,又劳宫主救命化疾,销魂不才、实在感激不尽。”
裘瓮撤唇角微翘,似有笑意、又不露容色:“倒没听说,你是这么会说话的人。”
我一怔,更有些活分:“宫主哪里话,我不过直言——宫主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裘瓮撤看着我,却不回答——相望、我们各有所悟,都忍不住笑了。
“销魂,你娘可是叫厄澜?”裘瓮撤突然问。
“是。”他问的唐突,我却不觉惊讶。
默然片刻,他又道:“听云淇说,她先也中了化碟,又误食‘魈遒’,命系一旦,幸亏你撑着病身为她做了‘髓引’,她才大好;你娘有你这么个儿子也该欣慰了。”
“宫主认识我娘?”
裘瓮撤悠然一瞥,道:“嗯。真说起来,她是我表妹。”
“哦?”我微笑着,听他娓娓道来——
天底下倒底有多少孽情?
我实在不知,仅我遇上的就已经不少。
又是爱恨纠缠、帝王佳人,又是有人不甘、有人恋战,结局呢,成也传说、败也传说。
固然听裘瓮澈讲这故事受用许多,然,于我却实在激不起什么。
我们或者相同、或者不同,别人的故事始终也只是故事。
别人的喜悲我们无法体会,而我们的祸福别人也不能浸味,不过相互宽解、各自经营罢了。
裘瓮澈又安排好两天后的接治,嘱咐我多加休息,而后带着人走了。
我朝他仙隐的方向,更发起呆来;突然背后一怂,险些就要倒地。
扭头、正对上彭舆昊,懒得理他,我于是勉力起身、也要回去。
“你——”哪知他一把拽住我肩膀,迟疑着说道:“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
“什么话?”
彭舆昊有些焦躁:“不就是千云戈以前怎么害了你的事!”
我打开他的手,有些不悦:“奇怪,你这是替谁做说客呢?人家自己都不说,你倒没完没了!”
彭舆昊的脸抽搐一下,不由得恼羞:“你简直不知好歹!倒是谁把你害成今天这样?谁让你遭了那么多罪、谁把你伤得快要……”
“彭舆昊!”我喝住他,“这是我的事,好不好、歹不歹还轮不到你管!”
“呸!要只一个你,我才懒得管,我是替三师叔不值!”
我思量着他前后的言行,心里隐隐、若有所悟:“我知道我不配你管,你三师叔嫡仙似的一个人,我更不敢高攀了他;你真替他不值就让他醒醒,别再为个不值的人误了自己!”
“你——”彭舆昊气的说不出话。
我收住声势,又委怩他一眼,道:“舆昊,天底下的事哪能都划算得一清二楚?你所谓的前尘旧事、或者我没能都了如指掌;你说千云戈害过我、伤过我、让我受过罪,难道我不曾反过来一样待他?真这样一笔一笔躲清楚了,那不知该是几辈子以后了——”
自触一刻,我又道:“倒盼着能几辈子都这么厮磨,只是人活着,为什么不多肆意在喜乐上、反为仇怨无辜耗费呢?
我昏睡两个多月,中间经过已不记得;但我万分清楚,这两个多月绝不是空过;有人放了些东西在我心里,我有我的着落、有我的羁恋、有我一辈子要去赴行的允诺。
真是此生多桀么——那才更要及时行乐,其余的、我管他那么多!”
彭舆昊早被我说得痴了;我暗自笑笑,骂一句这他娘的行动不便,终于又一步三晃、摇进了雕门。
夜里又遇见千云戈,这回,他一早便站着望我,目色中激靡着眷恋。
我几步上去、抱住他,把头搭在他胸口,心满意足沉溺着。
“我想你了。”我说。
()
千云戈的浅笑呵在我领口,停了一刻,便被两片温润取代。
“你想我吗?”我又问。
千云戈吻得更深,不时轻轻厮咬,半天才低吟一声,道:“想,想疯了;恨不能天天赖在床上做梦……销魂……”
我不再说话,闭上眼,感觉和他接触的丝缕动人——像要化了似的。
……
“明天以后,我就不能来了,你自己保重。”千云戈突然说道。
我仰头看他,双臂勒得更紧。
千云戈啄一下我的额角,柔声道:“销魂最厉害,我纵一时不在,也必能看顾好自己。”
我依旧看他,半天,更狠狠投进他怀里,小声道:“根本不是——你不在、我没一刻好的!”
他笑了,却是苦味地:“我也是,可过了这一战……”
我不让他说完,提身吻住他;他一愣,又反客为主。
只觉阵阵甘甜弥漫了彼此,天地失色、仙神气衰,这无垠中只剩下纠缠不休的两幅心魂。
……
“千云戈,我们再见的时候,我必带一个完完满满的销魂给你,你也得给我个完完满满的千云戈!”我赖在他身上说道。
“不是要个盛气凌人的均赫王爷吗?”千云戈戏谑道。
“那怎么够,我把整个都给你,你只给我个均赫王爷——你这如意算盘打的果然精明!”
千云戈无奈地抚着我的脊梁,终于偷偷吐露:“傻亲亲,早就整个给你了……”
两天后,裘瓮澈便用平鸿宫嫡传的‘豢殷神功’帮我接回了那只断手。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由于养在乩蚕镜中,那断手竟比好的更娇嫩许多;只是断口处总要受针刺般的疼痛——我强忍着那疼,对裘瓮澈道:“这可真好,以后老的不能看了、就整个人放乩蚕镜中待几个月,又能返老还童了!”
裘瓮澈竟宠溺地嗔道:“乱说,那不毒死你才怪!”
看着他柔和的模样,我又忍不住发呆,心想:这人有多少幅仪态呢?虽然相貌也只是清秀,但那股子不落凡俗的气质岂是寻常人能比?他行的事,别人若效仿保不住显得矫情,可换回他来,又没一样不让人心旷神怡、叹为天人。如此的洁净,也只有养在这深山密林,免去俗世涤染吧!
又跟裘瓮澈闲话几句,我便同哑仆一同回去了。
临走,裘瓮撤又给了我止疼的丸药,让我免为修养三天,而后便可上青冥颠、离寒洞化毒。
接着的一整天,彭舆昊又来了,他与哑仆一起帮我打点着上青冥颠的衣用。
我眼见他俩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倒底有些不忍;于是便也上去帮忙;又看见彭舆昊大小包裹绑了许多,都是厚实的冬衣、冬被,忍不住问:“带这么多冬天的衣用干什么?”
彭舆昊敲一下我的头,仍忙碌着:“你说呢?那离寒洞冷的渗人,你又一个人住,不能起火、也没个取暖,不带多些,固然那寒气都是精髓,不会伤人,但冷总是不好受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怕了:“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住吗?”
“这还能说笑,那地方多少平鸿宫的弟子巴望死了也去不了,这可是便宜你了!”
“便宜?”我闷声坐在榻上,忧虑道:“这便宜我可不想占。我最怕冷,又是一个人,冻死了也没人知道!”
“行了!我兜了那寒气都是精髓,只会养人,冻不死的,不过冷些而已。”
“就是冷才不好受——这事我再想想,你跟宫主说我晚几天再决定。”我说完就想息事宁人。
彭舆昊把手中东西使劲一丢,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晚几天,你当平鸿宫是千云戈开的,随你性子乱来!”
我被他一激也有些不悦,寒着脸道:“说怎么了!我就是不想去!”
“你——好,那就毒死你个狼心狗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