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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王上……王上的风姿气度又有哪个人能比拟?我……我再目拙也不会错认的。”立春的声音意外地带着一点委屈,好像是难过无暇竟会怀疑他错认了卫无殇,“王上可是当年俊逸无匹的烈阳公子,一见之下便再不会忘。”立春的声音渐渐沉寂。
“那……那即是如此,你为何不叫住他,将他带回来?”
立春再次苦笑,娘娘一向神慧,怎么今天倒是糊涂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指现今的情形了,“当时我们的小舟不能开行,那艘大船去得极快,而且,娘娘,王上看起来康健清明,他……他若是要寻娘娘,不是早就来了吗?”
——是呀!正是如此!卫无暇刚立起身便又颓然地坐下,她是大夏太后,天下人人尽知,如果哥哥真的还活在人世,要寻她真是易如反掌,他不寻她,便是……便是不想再世为人了!
“娘娘,最古怪之事便是当时王上脚边蹲有一鸟,七彩尾羽,头顶锦冠,看着……看着真像坤忘奇谭中所记述的鸾鸟!”
立春一言惊起滔天巨浪,静谧的殿室里像刮起一阵飓风,卫无暇猛地站起身,“怎么……怎么可能?那箴言中不是说鸾鸟一出,天下祥和,必为一统吗?而且,鸾鸟逐香,只认身带神香之人,而此人也必是一统天下之人,难道……难道哥哥他……他竟是那个人吗?”
立春以手抚额,真是关心则乱,这件事关系到娘娘之兄之子,当然会使她一瞬间乱了分寸,大失水准,“娘娘莫急,我看倒是未必,那鸾鸟是坤忘神君的使者,如果王上真是此人,这十五年来又怎么一直默默无闻?况且,那箴言现世时王上早已成人,时辰不对,体香之前提也不对,会不会,王上与那坤忘神君有些瓜葛?”
卫无暇慢慢坐下,竭力克制着纷繁凌乱的大脑,思绪渐渐清明,她和哥哥乃是孪生同胞,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听说他有奇异体香,那么此事能够解释的多半便是后者了,可如今,如今连阿璃身上的体香也丝毫不存了,但无论如何也要挽回孩子的性命,不能眼见着孩子日日衰弱下去。
“我已派出清平阁中的所有好手,全部暗使沿着夏江两岸详查,估计……估计不日就能有线索了。”
卫无暇却茫然地摇摇头,且别说那坤忘神君是个飘渺无踪的神人,就是哥哥无殇若真不欲现身一见,他们也很难将他找到,不然,又怎么会一十五年都杳无音信呢?
正踌躇间,便听到殿门外传来华璃爽润的声音,“端午姑姑,我刚得着一只夜莺,叫得别提多好听了,我要给母后看看。”
卫无暇只觉身后帘幕微荡,起了一阵细风,知道立春已经远遁了,刚要站起身却脚下一绊,低头看时,发现脚边躺着一个遮幕斗笠,——啊!卫无暇立刻俯身拾起,这,这便是楼船上那人遗失的斗笠吧。
“母后,这是何物?”殿门吱呀一声轻响,华璃已经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午。
“——是,是你无殇舅舅曾用之物,端午,你去把它收好吧。”说着就将斗笠递给端午,反手将华璃揽到塌边,“——来,和母后一起批折子。”
华璃一看塌案上那堆摞得高高的奏折,便皱紧眉头,为难地嗫嚅着往后退,“母后,我想请您去看看我的夜莺呢,这些……这么多,几时能看得完?”说着竟已退至殿门。
卫无暇无奈,攥了拳敲敲额角,唇边抿出一线浅笑,“阿璃乖,有娘在很快便批好了,等晚膳时,娘再和你一起去看莺儿,可好?”
卫无暇近乎祈求地说着,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死了的璟儿,像盘磨,磨心磨肺,无日无夜;而活着的阿璃,像付重担,压在肩头,无年无月,竟似要将她腰脊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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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过临州松渡口,江面顿时开阔,船下水色渐蓝,原来已到了夏江连接东海的出海口,小花儿抚舷远看,海天成一色,浩瀚无涯,原本窒闷的胸臆顿觉疏朗空阔,——海,前一世曾是他最亲近的朋友,终于在今世再一次回归它的怀抱,就让他扬帆远航,与海结伴吧。
正沉思间,却听到淅娑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转头看去,发现唐怡手里捧着一叠纸张走了过来,“喏,这是你要的雪板纸,质地挺括,应该可以用来画图。”说着便将手中捧着的纸张展示给小花儿。
小花儿心中咂舌,一边翻看着雪挺的纸板,“你们唐门的效率堪比微软了,我昨天才和你提起,今天倒都采办好了,何况咱们现在还走的是水路呢。”
唐怡笑了,黑眼睛俏皮的弯成月牙,“昨夜驳岸时去采办的,老大说了,你的任何要求都要完全满足,全力配合。对了,花儿,你要这种纸做什么呢,画什么图?”
小花儿的眼眸望向远海,金色的阳光下,怒涛滚滚,波澜壮阔,“……我……我以前是船舶设计制造专业的,在英国布里斯托大学念到三年级,我……升学早……辍学那年我还不到二十岁……”小花儿顿了顿,眸光低回,轻声接着说:“我外祖家是马来著名的中医世家,母亲学的也是药理,我幼年时常和她一起在药圃中游荡玩耍,可是,我的继父拥有南洋最大的造船厂,他……他希望我日后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我和姐姐从小便被送到英国住读。”
唐怡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沉重分量,知道这短短一段话却概述了他前世全部的家族牵绊,“——看,这是什么?”
唐怡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出一大幅红绸,迎风展开,上面有金灿灿的五颗大星,小花儿双眼猛地瞪大,——那是,那是前世祖国的五星红旗,是他这个海外赤子也万分熟悉的旗帜。
唐怡举起旗帜跃上船头,迎风而立,身上的绯色衣裙好似火焰在海风中翻飞燃烧,猎猎作响,蓦然看去,她就像一只高傲的海燕,欲凌空飞去,搏击怒涛。
小花儿端然而立,轻轻地将手抚上左胸。过得片刻,唐怡收起旗帜,跃下船头,翩然而至,“今天是星期一。”
小花儿了然地点点头,前世,每个学校在星期一都要举行升旗仪式,风雨无阻。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唐怡忽然抬头看着他,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寥落的情绪,“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可笑?”
小花儿摇摇头,心里一片清明,在他们十几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老灵魂,不时地与幼稚的肉体磨合碰撞,既滑稽也心酸,常常不知所措,做多错多,
“我没打算在这个世界搞什么复国革命,那太不切实际,刚才的所作所为只是对前世祖国的敬意和缅怀。”
小花儿温和地笑了,——这就像他为那座山谷取名为红河谷,就像在月明之夜反复低吟那首歌,那是他们少年时经常在山中,在海边,在篝火旁齐声颂唱的,那也是对往事故园的一种敬意和缅怀。
“不过,最令我感觉难堪的是:这具躯体常常挣脱意识的控制,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行为,好像躯壳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意志。不再受灵魂的支配。”唐怡觉得自己的个性越来越跳脱活跃,稚气的身体渐渐掌控了老灵魂。
看着唐怡俏丽的脸上那种惶惑的表情,小花儿无奈地挑挑眉,摊开双手,“顺其自然吧,小七,别老跟自己较劲,就像你刚才说的:一个小孩子还是该干嘛干嘛吧,早知现在如此左右为难,还不如当初乖乖地喝下那碗汤。”
“什么汤?”唐怡的黑眼睛扑闪扑闪,非常好奇,这是个纯粹少女的表情,和她的稚嫩模样非常相配,还是这样子的她看着更顺眼。
“当然是孟婆那个女大仙的忘魂汤了。”提起忘魂汤,小花儿忽然想起自己前世最后的药剂作品,还有那花形相似,颜色迥异的两盆花,不觉眼眸一暗,
“嘻嘻……哪里有什么汤……你记错了吧……明明是一粒糖……呵呵呵……而且也不是什么老婆婆……明明是比你还漂亮的一个美少年……怎么……你也没吃上吗……”
唐怡指着小花儿边笑边摇头,小花儿愣住,——孟婆婆变美少年?这又是哪位大仙儿的新策略?
“……没……我没吃上……”小花儿嗫嚅,没敢告诉唐怡他曾大闹浮游城,破空而去,“……那……那怎么你也没吃……你是说糖?”小花儿惊问,才想起来唐怡说的是糖而不是汤。
“是呀,亮晶晶,五颜六色的一碟子糖,据说什么口味儿都有,可惜我当时失魂落魄,那位孟郎又忙着……忙着喂别人吃糖……就把我漏过去了……”
“——喂?喂别人吃糖?”小花儿的声音打颤。
唐怡点点头,朦胧间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