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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的涞河醇享誉四方,虽然烈了些,却中正香醇,倒不得不尝。”坐在明霄侧前方一位青年文士起坐建议道,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明霄,满含钦慕之意,“鄙人夏林,宁州人士,不知萧公子……”
夏林的话还未说完,景生便轻咳一声笑道:“萧公子既要尝试大夏名酒,便由我来做东吧,只是这涞河醇确实霸道了些,你……”
明霄也不等他说完,便起身微施一礼,曼声谢道:“公子请客,那敢情好,酒要由清淡喝到纯醇,此时正是需要霸道些的呢。”说着明霄竟勾唇浅笑,那清妍之极的笑容哗地映亮了空间,所见之人均倒吸口气,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急跳起来,
“夏先生是江宁名士,慕枫社的领袖,霄一直慕名却未得一见,今日真是幸会!”明霄转身笑望着夏林,却未施礼,身子因微醺而略显轻飘,遂半倚着长案,更是别有风致。
那夏林见状简直欣喜异常,立刻抱拳施礼,他虽不知这位萧公子的底细,但看其容颜举止也知他绝非凡人。景生却已气息不稳,真恨不得此时就将那妩媚的人儿绑了回宫,自己怎么会蠢到允许他来这种地方。
唐怡见状,咬咬牙,还是起身吩咐侍立在外的仆役取酒,愁眉一直侍立在明霄身后的厅角,景生来后他就闪身到屏风旁,此时已与苦脸并肩而立,他们都已嗅出万岁爷的焦虑和苦闷,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识疏狂慵懒的青鸾,不禁被其深深吸引,如此也就更为陛下担心。
“夏先生怎么会于此时来到东安呢?”明霄并未看向身侧的景生,反而关注地凝视着夏林,“在坐还有其他慕枫社的高士吧?”
座上的好几位南楚文人向明霄点头致意,大夏名士也都听说过慕枫社的佚名,景生心中一动,侧眸凝注着明霄:——慕枫社由南楚寒门名士组成,他们因出身庶族,从无任职高官的权利,也就没有参政议政的机会,因怀才不遇而聚集为社,武王曾一度打算铲除慕枫社,还是明霄力劝才阻止了武王的决定。
“夏先生出身名门望族,却能为庶族文人出面辩言,并因此叛出家族,当真可敬可叹。”明霄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感佩。
在座众人大多知道这一隐情,此时听这位貌若仙子的萧公子出言赞叹,也都不禁点头称道。夏林万没想到萧公子一介少年文士,竟对自己大逆不道的行为直言赞美,看萧公子的仪态风姿,定也是氏族豪门出身,原来却是反叛氏族的同道中人,夏林不禁对明霄更加仰慕。
“三月二十五日是大夏的殿试之日,我一直对大夏的科举制度心存向往,便于此时来到东安拜会各位春闱贡士,他们都是准备参加殿试之人。”夏林本就是个舒爽之人,此时对明霄已全不避讳,直言相告他此行的目的,景生听到此处,已完全明了明霄的用意,心里立时便像打翻了五味瓶,赞叹感激怜惜妒嫉,不一而足,充塞着他的胸臆。
此时仆役正端酒入内,他将一个乌陶酒坛摆在厅中的长案上,明霄抬手抱起酒坛拍开封泥,举坛斟满案上的雪瓷杯,他端起一杯酒,环视厅中略谦让了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一线清澈火热的酒液沿着他的唇角蜿蜒向下……向下……滑过他细腻的颈项……没入神秘的领口……,景生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非常想抬手阻挡,一忍再忍后,还是拼力压抑住跃身而起的冲动。
烈酒入吼,明霄脸上的酡红更加浓丽,大而明亮的杏子眼简直清润得像要滴出水来。他斜睨了一眼身侧的景生,遂轻声问道:“这科举制我倒也听人说起过,大夏也不过才实行了三十年,真就那么传奇?这位小兄弟,可否为我们解说一下呢?”
——呃!知道景生底细的愁眉苦脸,书研唐怡听了明霄的问话全都大窘,小……小兄弟?亏得明霄叫得出口哟。
景生听了这话也是一惊,倏地咧嘴笑了,想了想便坦然开言道:“三十年前,大夏大蜀和南楚都实行九品中正制以选拔官员,由各地氏族豪门担任选拔之人,选拔的标准也以家世为主,于是便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氏族’的门阀制度,故邪党得肆,枉滥纵横,文人士子们首先要通过地方官员及当地豪门的举荐才能参加考试,而考试也不是鉴别其才干而只是决定其官职高低,这种弊端丛生的举荐制度必然要被淘汰,因此,在夏惠帝末年便开始实行科举取士的制度。而在大蜀和南楚依然沿袭九品中正举荐制。”
景生的声音纯澈明朗,言简意赅又切中要害,立刻便吸引了在场文士的注意力,厅中响起嗡嗡嗡的议论惊叹声。景生心中也颇感慨,正像孙中山先生曾赞叹的那样,——科举制度是世界各国中所用以拔取真才之最古最好的制度,而其影响也一直延续至今,在当今中国的官员选拔考核等等制度上都可以看出科举的影子。
夏林本来对这个贸然闯入又大咧咧地坐于萧公子身侧的少年颇不以为然,此时听到他对举荐制和科举制简明扼要的分析介绍顿觉心中一亮,便趋身向前沉声问道:“那依这位公子之言,这科举制当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了?”
景生并未起身,依然端坐椅中,臂膀却有意无意地挨着明霄,随即便朗声说道:“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任何事情都是相对而言,相对于九品中正制科举制更加先进完善,其一:它由各级考试选拔官员,机会均等,比较公平;其二,它打破了氏族豪门权霸地方的恶状,打破了门阀制度,庶族甚至是农家子弟一旦考中,就能为官,改变家庭状况;其三,由于氏族庶族相继融合,促进了士绅集团的形成,也就促进了社会稳定;其四,这种考试制度广纳人才,促进了社会各阶层相学之风气,如此便加强了社会道德修养。”
景生说至此顿了一瞬,才发现屋中已一片肃静,夏楚文士都以万分惊异的眼神注视着他,景生刚要开口,忽觉臂膀被人触动,侧眸望去,竟发现明霄手持酒盅向他敬酒,景生接过酒盅,低头饮下浓醇烈酒,心内微漾,接酒时与明霄错手之际,明霄的手指似有意若无意地勾挑着他的掌心,那感觉,当真令人沉醉。
“这位公子所言令夏某如醍醐灌顶,科举制既如此优越,难道也有弊端吗?”夏林此时已对这位遮幕文士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仅因他的大胆坦率,更因为他言之有物。
景生斟酌了一瞬,缓缓开口道:“科举制度的主要缺点在于:——形式太过固定的考试不一定能选拔到真正的人才,其实这并不是科举制度独有的弊端,一切标准化考试都面临这个问题;而且所谓师门,同年等人际关系容易形成党派集团,所以从成帝始,增设殿试,由成帝陛下及卫太后千岁策问贡人于贤德殿,取消师门观念,所有及第之人都是天子门生,还有就是应该完善科考监察制度,尽量避免舞弊弄假,同时也应广开多种选拔途径,使各种人才都能得到从政机会,特别是农工商专才,也要为他们设立进身之阶。”
景生的一席话便如荒漠甘泉,不仅使从未接触过科举制的南楚文人大开眼界,就是那些已熟知科举规例的大夏学子此时也觉豁然开朗,仿佛是暗夜中疲惫的旅人,猛然看到前方燃起了指路的灯火,他们聚精会神聆听的同时也都惊叹于此人的身份,他的遣词用语都非普通学人士子可比。
就在这时,景生站起身走到长案前将桌案上的酒盅一一斟满,随即便抬手摘下头上的遮帽,在他转身面对大家的同时,明霄忽然开口说道:
“在座的各位都是夏江南北的学界领袖,文坛新秀,能齐聚一堂畅所欲言当真不容易,此时皓月如镜,明照丹心,不如我们一起干了这杯涞河醇,共祝天下学子学路顺畅,学有所长,忠心事国!”
景生略停,等明霄话毕才转身面向大家,手中端着酒盅,厅中灯烛通明,众人抬头凝目一看,俱都惊愣在场,口不能言,只见那持酒端立的少年,面容俊美如神祗,其凝然之姿巍如山岳,只静肃默立,其凛凛王气已扑面而来,夺人心弦,
“各位先生,请——”景生端起酒盅,侧眸望向明霄,眸光里满含眷恋,“阿鸾,请——”说着,景生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态洒然诚挚,明霄醺醺然微微淡笑,杏眸中却一片澄澈,随着景生,他也举杯畅饮。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愁眉苦脸已将酒盅送至他们的面前,看到那两个神仙似的少年共饮佳酿,饶是大家都见多识广,也不禁看得瞠目结舌,都不自觉地端起酒盅,纷纷饮尽杯中酒,心中均觉畅快,能与这样两位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