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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叹息,水流突兀的波动,细响,片刻,一支手臂从后环抱住她。
未着寸缕,袒诚相偎,夷简的身体倏地绷直。
嬴政抱的很紧,下巴紧贴她的肩胛骨。
“夷简,这么大的秦国,寡人只能和你说话,二十岁,男人还在乎真心,三十,就只剩下征服,与其年老空对宫墙遗憾,寡人不打算再任你情绪,寡人是大秦之主,从今,你要顺从寡人,这一刀……是寡人对你的补偿……”
血,顿时沿着他的手臂往下流,夷简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的锋利蜀刀,尖细的刀口割破臂腹,血流进夷简的耳垂,流进水里,逐渐在四周晕染,浸红了一片……
生米熟饭(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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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夷简心里翻滚,盯着胸前的血,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下巴压抑着抽搐。
“寡人无奈,夷简,这几个月寡人过的太恍惚,这种恍惚寡人不想再有,寡人也从不否定做过的事。”嬴政松开对她的钳固,这一道深血口,他是在命她,命她忘记殉葬的长安君夫人。
“为寡人包扎!”他大步跨出沐浴池,白色绸质长裤几乎透明,贴在双腿上,小臂的血仍在流,滴在长裤上,混杂水,怵目惊心。夷简慌忙到池边,套上衣衫,从腰间抽出绢布,到他面前,替他止血,包扎……嬴政低头,纹丝不动的看她,地面一滩积水。
……
“寡人有点累,扶寡人回蕲年宫。”嬴政随手披上干净的宽衣。
夷简看见他额头中间的皱眉,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扶他回蕲年宫,与其说扶,不如说沉默的跟着他走,人纠结是因为想的太多,子初,咸阳宫里很宁静,一座座石砌的宫灯蹲伏在长巷两侧,像卑躬的侍女,这样冷清的咸阳宫,如果待一世,太漫长,有许许多多黑暗的角落,与人隔绝。
到寝宫,尉缭突然迎上来,低声说:“王,离石地震,已经半个多月有余。”离石属秦国偏远西区,人口稀少贫穷,消息较封锁。
“波及多广?”嬴政问。
“深度大于百公里,死伤过千。”
“令钦天监立即去离石,抑防震后瘟疫,传韩非!”嬴政皱起眉。
韩非到时,已经深夜丑时中,身穿宽大秦服,嬴政正在翻阅疆土志,见他进殿,道:“不必行礼,坐。”韩非便坦然在他对面一米外入坐。
嬴政直言问:“你对地震懂多少?”
韩非答:“关于地震,最早的记载是《竹书纪年》,距今一千多年的殷商帝乙三年,文公九年,襄公十六年,昭公十九年,哀公三年也都有记载,海水三岁一周流,波相搏,故地动,是自然现象。”
嬴政点头:“西周伯阳父认为阳伏不能出,阴迫不能蒸,于是有地震。”
“可以这么认为,地面活动剧烈,阴阳相撞,迫于力,无法从地面输出。”
“是否有办法预见?”
韩非摇头:“地面博大,活动频繁,倒是有些预兆,地震前夕,地下泉水翻花,升温,变味,突升,突降,源泉枯竭或者喷涌,动物惊慌不安,逃窜,不进食,蛇蚁蟾蜍出洞,鱼跃水面,久旱不雨或霪雨绵绵,黄雾四塞,日光晦暗,怪风狂起,六月冰雹。”
……
夷简坐在寝宫深处,间隔帷幔,她听见韩非的声音,谈论地震,她只听老人说过,地震预示天下或帝王祸福,是上天对人类的警告。
接近寅时,韩非方才离开,经过永巷花圃长廊,竹地板下,昏沉沉的光线中,从韩非的袖口,一只纤细的圆筒落进花圃丛中,那么的不经意,走在前面的阉人似听见轻微声响,扭头,看一眼空旷幽远的长廊,韩非淡薄的依然沉着走路,阉人又回头,继续前行。
待他们走远,待永巷长廊恢复一贯的寂静,一道娇瘦的身影快速走过,悄无声息的走下竹地板,循追药制的气味,在花丛中捡起那只细圆筒……
生米熟饭(8)
(四)
又是一夜未眠!
夷简还坐在暖榻旁,胡乱想着心事,天微微亮,灯灭,有宫女掀开帷帐,嬴政进来,看见她坐着,挑眉:“你可以先睡。”夷简突然想起他白天说过的话,从今,要顺从,下意识起身,回了句,“不敢!”
夷简个性使然,这样犟头倔脑的回答,神色,仿若以前。嬴政有些错愕,少顷,嘴角忍不住勾起,伸手在她额头习惯一击,轻道:“睡吧!”
就是这一声“不敢”让嬴政积郁了许久的心情豁然愉悦,夷简反应过来,怔住。
就在这时,昏暗的窗口角落,一条白点花蛇悄悄滑过,火红的芯子吐在空气里,它一路向床榻游走,速度疾驰,眼看就要扑向嬴政的后背,夷简站嬴政对面,眼角倏地瞥见有异物一闪而逝,再张眼看时,它已经昂首躬身,蓄势待攻。
夷简大吃一惊,猛的推开嬴政,什么也来不及想,一把下去,抓住它扭曲的身体,它原本昂扬的扁平脑袋,龇裂的毒牙,骤然在她的手里,一动不动,像突兀的进入冬眠,显然它是认得她的……夷简盯着它,记忆从一架古旧的筑琴开始,它软绵绵的躺在筑匣内,是燕丹驯养的花点蛇,燕丹说过,让它认她做主人……
霎那,嬴政抽出短剑,“叱”的一声,它断成两截……
夷简盯着手里的半截花点毒蛇,另一段掉在地板上,作最后扭曲,一时间无数猜测在她脑里浮现,它属于燕丹,燕丹用毒,是打算暗杀秦王?而燕丹认识韩非,上一次是她托燕丹给韩非报平安,之前半夜,也唯有韩非进宫,莫非?夷简不敢再想,也不敢说话,只捏着花点蛇的半截颈部,愣愣的抬头。
嬴政面色铁青,上前摊开夷简的手,半截蛇落到地上,血迹斑驳,嬴政用袖口擦干她手掌的血迹,问:“有没有被它的噬齿碰到?”夷简摇头。
“它是罕见的白曼王蛇,一颗噬齿的毒液足够二十万只仓鼠致死,半口茶时辰。”
夷简突然觉得恐惧,燕丹竟然豢养这样剧毒无比的毒蛇,它就在古筑里,在她的房里住过三年。如果不是正巧有她在,那么眨眼工夫,他是不是也要……
“来人!”嬴政喝,帐帘掀开,几个宫女立即鱼贯走进,看到地板上的蛇尸,大惊失色。
“夷简,你回雎雍宫。”他命。
生米熟饭(9)
韩非的马车还未行回太尉府,大秦的侍卫便迅速从后包抄围上,马车停止,嘈杂声传入车娇内,韩非闭目,万无一失的计划,它一旦进宫,他应该死,他们算漏了什么,这么快就宣告失败?韩国气数真的将尽了吗,还是太子丹的王蛇癖性出了问题。
夷简睡不着,她怕韩非出事,又不敢问嬴政,万一他什么也没想,她倒多问,问出问题来,只好待在雎雍宫里等,一直到中午,咸阳宫里始终很安静,若从外面过来,夷简问她:“大王在什么地方?”
若说:“大王在蕲年宫里就寝,还没起身问政。”
夷简猜不出他心里到底想什么,只好对若说:“你帮我到宫门口看着,要是大王传见韩公子韩非,你就告诉我。”
若欣然应允。
转眼到傍晚,离宫门不远的地牢,韩非一身白衣坐在地上,地牢一角铺满草屑,地牢墙面阴湿潮滑,常年见不到阳光,发出刺鼻的臭味,地牢里囚犯不多,稀廖几个,分散在各处,韩非料到秦王还会再见他。
这时,地面牢门突然开,从上面逼进一点夕阳的余晖,韩非抬眼,缓缓走进来的是同门李斯,韩非站起身相迎,李斯走到牢房外,两人铁栏相隔,李斯拍他的肩膀:“上午丞相说太尉韩非被大王抓捕,我真不信啊!”
“秦王委你来问案?”韩非问。
李斯不否认,也不点头,说:“我们同在师傅门下学课,十年同窗,你叫我怎么问的出口?”
韩非:“你不必问,在下也没打算掩盖潜逃,昨夜我进宫是打算要他死,可惜出了差错。”
李斯眼里一道异光闪过,环视四周,无人注目,李斯从怀里掏出箭毒木粉,又说:“秦王刚才下了旨意,如果事情属实,立即行斩刑,这是箭毒木粉,韩非,与其受刀斧之刑,殃及家人,不如自行了断。”
李斯言语在理,韩非接过药末,心里一抹悲凉,李斯想什么,他了解,做什么无所谓对错。眼里又浮现夷玉的身影,死前,她畏惧吧,如果不是韩王桓的进贡,他们至今该在新郑淡定的活,怨谁,秦王,韩王,怨韩国的孱弱,怨他顾虑的永远太多。
箭毒木粉,见血封喉,粉末沾染伤口,血液凝固,吞食,心脏骤然停止跳动,黑暗的牢房,他白色的衣衫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