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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很满意的微笑了。知道她与孟嘉的友情是此生此世不会破裂的了。两人热情的火焰熄灭之后,孟嘉对牡丹的爱,那已经达到崇敬爱慕迷惑的爱,会永远存在。牡丹对堂兄当然很感激,但是爱情仍不能勉强,她颇以不能像孟嘉那样爱自己而感到内疚。
他俩到了家,马车上装满了一包一包的东西。他们物色到八两上好的上档人参,四两黑龙江的鹿茸。回到书房之后,孟嘉又仔细品鉴,看颜色,闻气味,然后断言是上品,十分满意。最后,他命刘安去买几个干蛇胆,以备去热火健肠胃之用。
所有这些东西,都要很费工夫包装,由素馨帮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牡丹虽然内心很焦虑,还是很快乐。
这是孟嘉和牡丹此生最后的一夜,牡丹是信而不疑,孟嘉则未敢深信。素馨善解人意,自己早已避开。
孟嘉这位退位让贤的情人,滔滔不绝的说了好多话。自从牡丹告诉了他她和傅南涛的事情之后,他们俩就没再同房。孟嘉在自尊心支配之下,也不愿去勉强。他知道情欲虽然是生理作用,却像水流一样,若是使之流往另一个方向后,原来那方向的水自然就会干的。他甚至也不肯去吻牡丹的唇,因为牡丹有两次拒绝过他。
那天晚上,牡丹躺在书房中的卧床上,孟嘉乘机以温柔而冷静的腔调儿对她说:“有时候儿我了解你,有时候儿又不了解。我对你并不完全了解。”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你还没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你难道以为我和你疯狂相恋时候儿,我是虚伪做假吗?”
“这个,我倒是想了很久。由始至终,你的行动就像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牡丹断然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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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嘉接着说:“我对你要非常坦白。我说你是,就因为你的爱变得太快。这却治好了我的痴恋。我早就开始想这件事,因为我们平常不了解的事,自然会常常想。说老实话,我过去认为你是个很坏的女人,这个‘坏’字儿是按照普通的意思说,因为你对男人十分诱惑,自己又无品格。”
牡丹问:“你现在还是这样想吗?”
“你等我说完。你从来没跟我说过金竹,你记得吧?那一天,一提你初恋的情人,你立刻哭得瘫软,我就有点明白。那初恋一定其美无比,一定妙不可言,虽然已经和他分离,你还是旧情未忘。现在我不再把你看做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了。你对他的热情之美,我很佩服。这是我想对你说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虽然你已经变心,我还没有。不管你行为如何,不管你身在何处,在我的心灵里,你还是至美无上的;在我的身体上,你还是最纯洁最光亮的一部分。这话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会懂。你的身子可以离开我,但你还在我身上,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我也永远不会把你忘记。这是不会有的事。我的心灵会永远跟你在一块儿。你闯进了我的生活,你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光明和力量。你几次问我为什么不出去消遣一下儿。实际情形是,每逢我想出去,我就想到你。你将来会一直在我心里。你,也只有你,没有别人。我对我自己说,谁也代替不了你,牡丹……”
忽然间,孟嘉的咽喉里闷住了。他极力想控制住自己,他沉默了片刻。他再说话时,声音有点颤动。牡丹听见堂兄从痛苦的心灵里挤出来的几句话,这几句话她以后会记得,很久难忘,只要她一个人单独之时,就会听到这几句话:
“小心肝儿,你把我高举到九天之上,你又把我抛弃到九渊之下。这是我的命。我没有话说。”
这好像是心灵深处的哭喊,是天长地久永不消失的悔恨歌声。
孟嘉望着牡丹的脸,那么可爱的脸,不可抑制的冲动,在他心里勃然而起,他求牡丹许他再吻一下她的双唇。牡丹向孟嘉很严肃的凝视,她那灰棕色的眸子转来转去,闪灼不定,她把脸凑近了孟嘉的脸,把她那放浪狂荡的吻送给孟嘉,这是过去那么熟悉而今已久不知其味的吻。在那一刹那,在心肠与头脑之中,他俩另有一种感觉。在孟嘉把牡丹紧紧的抱着,都快喘不上气来之时,他听见牡丹喘气,觉得牡丹的热泪自脸上缓缓流下。在那种天上人间的刹那,两人的心灵溶合在一处,他俩的以往和他俩的将来也藉此溶合在一处,溶合了所有过去的一切和所有将来的一切。在那一刹那,他们又忘记了时间的流动。这时,牡丹向后一仰,又躺在床上,孟嘉就倚在她身上。牡丹的头向一边歪着,他俩的手和嘴都互相寻找。两人这样紧紧的拥抱着不放,一直延长了几分钟,多么宝贵的几分钟。
孟嘉说:“我们俩以后永远是朋友。”
牡丹说:“是啊。总比普通朋友还多一点儿什么吧?你说是不是?”
这样说着,二人分开。刚才他俩之间的爱已然十分充分,再不缺什么。那种爱是高高超过青春的狂热情欲。对牡丹而言,这还是她前所未经历的新奇之感呢。
不巧的是,第二天牡丹的火车要充做新路试车之用。所有重要的大臣都去参加典礼,其中有两位满洲王爷,所有的外交使节。孟嘉虽无官差,但在张之洞学士接受外国使节祝贺之时,他以为应在场才对。所以他那一天就忙着在大学士和两位堂妹之间来回跑,因为两位堂妹是坐在一个车厢里。
在火车站的月台上,若干帽子上插着孔雀翎毛的大清官各处走动。这些大官身穿深蓝的缎子马褂,白底黑缎靴子,使当时的典礼显得特别隆重。他们戴着平顶的黑官帽,下小上大,后面插着孔雀翎,他们的官阶,凭顶的珠子,很容易分别,因为珠子分为水晶、珊瑚、宝石三种。这时,早拴好的绳子围绕着月台,有身穿红绿的禁卫军站岗,气氛十分隆重,所以当时显得出是朝廷的场面气派。外国使节,穿着瘦长带条线的裤子,在中国人看来,真是够难看的。因为此种装束,所以十分显眼。他们自己有人在诙谐玩笑,但是大体看来倒还端庄郑重,和清朝的官员的严肃态度,还算配合。
淳亲王朗读正式的开幕词,吹号鸣鼓。乐队,以笛子与口琴为主,吹奏当时流行曲调。那种高而薄的曲子,洋人的耳朵听来,不太像军乐,而倒很像结婚的音乐。
发亮的火车头一声笛呜,人群开始狂热般鼓掌。乐队奏起特为此典礼编出的新奇的曲子。当天,一切都是崭新的,包括路警和车长的制服,号志员的红旗子。淳亲王念讲演词时,孟嘉离开了会场,偷偷儿走进两位堂妹的车厢。
牡丹对妹妹和堂兄说:“你们俩下去吧。”他们正在说话,一位梳着黑色的高把儿头的旗人公主,从人行道中挤过,把他们的话打断。孟嘉匆匆忙忙的向刘安说了几句话,刘安是要送牡丹到天津上船的。连推带搡,孟嘉和素馨算挤下车去,到了月台上。他俩向后望,看见牡丹在车窗中露出的笑脸,欢喜而激动。火车头猛然响了一声,接着加速了喷气,像人积足了气要奔跑一样。光亮的蓝色快车,噗咚噗咚的缓缓开出了车站。牡丹向他俩挥手,但是转眼在一排挥摆的手和手绢儿之中消失了。
三天之后,刘安回来,禀报小姐已经安然搭上了“新疆”号轮船。刘安说:“我们在旅馆住了一夜,今天早晨才上船,那时候儿船都快要开了……还有什么?”刘安又问:“小姐不回来了吗?我想她是回家去看看吧。”
孟嘉闭了一下儿眼睛,仿佛有什么东西打了脸一下子。于是以平淡的语气问。“是她告诉你的话吧?”
刘安回禀说:“噢,是了。小姐嘱咐我好好伺候老爷和素馨姑娘。”
“她的舱位好不好?一切都没问题吧?”
“是,老爷。还有一位很好的年轻公子,也坐那个船,他答应一路上好好儿的照顾小姐。好像是很正派的一个年轻人。我想是一个大学生吧。”
刘安从衣裳兜儿里掏出来一个名片递给老爷。
孟嘉一看上面的名字,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含含糊糊的低声说:“噢,牡丹!”
下卷
第十五章
孟嘉和素馨由火车站回到家,进了院子,忽然觉得不胜冷落凄凉之感。一只孤独的喜鹊在覆满黑色鲜苔的房顶上吱吱喳喳的叫,更使这个院落显得岑寂无声。走进屋去,他们看见朱妈正抱着一大堆衣裳从大厅走过。
朱妈向素馨说:“我已经把床单子撤下来了。您若认为可以,我就把帐子也拆下来吧。您要不要搬到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