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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谷啊,你让我多活几天好不好?”分管工业的副市长铁玉听到这儿“噌”一下站立起来,“还挖税源哪!再挖,就把企业全挖‘黄’了。”说到这儿,他把头上帽子往桌子上一摔,一肚子牢骚脱口而出,“那些个税务官、大盖帽,红了眼似的,硬逼着我们的企业交‘探头税’,现在,把明年一月份的税都收上来了。这是违法的啊!”
“什么他妈的违法不违法,吃饭要紧。”吕强把二郎腿一翘,嘴里不干不净地反驳起来,“谁说我违法,就让他拿钱来,供我市直机关这五万个脑袋吃饭。”
“好,吕市长,我不和你争论,”铁玉扑通一下坐下来,散了架子似的,“反正,企业的骨头已经榨不出多少油来了,你们再要去挖,工厂就关门停产,我这个工业副市长,引咎辞职算了。”
“铁市长,别别别……”秘书长看到这阵势,急忙劝解。此人虽然不是副市长,却是政府党组成员,也算是领导层的人物。在会议出现僵局时常常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唉唉,现在,人们心里都急、都着急啊。不过,有事咱好好商量,好好商量,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一个班子的人,相互理解,相互理解……”
“庾市长,难为你了。刚刚上任,就让你碰上这么个难题……”民主党派人士李月久摘下眼镜擦了擦,脸上流露出忧国忧民的伤感,“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大家着急,我理解,不过,再急也急不出钱来。我看,机关要开展节支活动才好。嗯,我分管的部门,带头缩减预算开支……那个戏剧节,不搞了。图书馆的装修工程,暂停。科技人员的表彰会,不开了。这思想工作,我去做。致函这个份上,我看大家会理解的。”
“不该花的钱可以不花。可是该花的钱。你总得花啊!”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林政江终于开口了。他发言有个习惯,总是爱接别人的话碴儿唠,“今年修的那些个桥啊、路啊,都是年初市人大开会定的。现在,工程峻工了,剪彩仪式也搞了。可咱们欠的施工款还没拨呢。建筑工人三个月不开工资了。农民工的工资也欠着……有些人要闹着封桥堵路,制造事端呢!”
说到这儿,他那平放在桌子上的两支胳膊往前一推,身子便重重地仰向沙发后背了。那神情好像在说,反正我把问题推给你们了。解决不解决,责任不在我这儿了。
“啊,还有,”谷水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农村合作医疗的钱,让咱们占用了。现在,上面催得紧,要我们马上把款拨下去。要过年了,上面要来审计的呀!”
他本来只是附带地说一下而已,没想到,这句话传到吕强耳朵里,立刻像是火上浇油,将他激怒了。
“你们这些人啊,一个个就知道要钱、要钱……可这钱去哪儿要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打着桌子,近乎麻木的感觉让他忘记了疼痛,“我看你们呀 ,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借钱,
你们嫌丢脸;贷款,银行根本不拿我们地方政府当盘菜。最近,我听说有几个有钱的部门又要被省里收走了。我这管钱的市长,还能指望谁?我哭的心都有。可是,我上哪儿哭去?我连个庙门儿都找不到啊!”
“吕市长,你这是……”
与会的人们互相瞧了瞧,一个个惊愕地瞪起了眼睛。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位常务副市长一直是一个伟岸、高大,无坚不摧的形象,今天,当着这么多同僚、部下,怎么失态地耍熊了呢?
时针嘀哒嘀哒,一下一下敲击着人们的心。烟火散尽,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吕强过份地愤慨和反常的做作,把会议不祥的气氛推向了最高峰,人们虽然觉得意外,同时又觉得不意外。财政困难,或许是吕强发火的直接原因;但是,似乎又不全是。这位小姨子六年常务副市长的吕“强人”,好容易盼到了秦柏退居人大,然而,接班人却不是自己,而是比自己还年轻的庾明……唉唉,这是怎么搞的?
事业不顺,心情不顺,吕“强人”趁着开会发一通火,人们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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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会开到这个份上,人们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充分调动也没有资格、没有能力、没有胆量去尝试调整一下被这位大人物造成的僵得不能再僵的局面了。
或许,这正是吕强蓄意造成的一种局面。
然而,这对于新上任的市长庾明,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人们和眼光不约而同地抬起来,怜悯而又担心地射向了坐在首席座位上的这位政坛新秀。
那眼光分明在问:怎么样,你……能行吗?!
㊣第九章 … ~ 迎刃而解的智慧~㊣
一
很好。
我的心情陡然感到一阵轻松,目的达到之后的痛快淋漓的感觉倏然传遍全身。
我没想到,政府的几位极大员如此豪爽、直快,在我主持的第一次会议上就把自己的里里外外暴露无遗了。
尤其是那个吕强,如此露骨且又拙劣的表演,无疑是自讨没趣,自我毁誉。真不知道他这么做,会使自己得到什么?
二
通过调研,我得知,最近在市财政收入上出现了几笔难缠的帐,其中一笔是,“花花世界”欠税6000万,一直未交。其理由是政府欠他们1600万元的招待费,一直拖着不还。他们说,只要政府还了这笔帐,他们就把欠税补上。可是政府也有难题:如果还了这笔钱,虽然可以收到6000万的税款,但是按照税收政策,这6000万中的75(百分号)要被国家拿走,市财政只能提成25(百分号),这25(百分号)的金额不足1500万元,这就是说,市财政还钱之后,里里外外要赔上100多万元。为此,秦柏指示鞠彩秀,这笔钱不能还。同时,他还指使监察局,要查查这1600万元的招待费是谁花的?其中是不是存在腐败问题?这样,事情就难办了。“花花世界”在吕强怂恿下,坚持政府不还钱就不交税;而秦柏指示财政局,弄不清这笔花费的底细就不还钱。弄来弄去,事情就僵住了。
表面上是财政收入问题,实际上是政府领导之间工作不协调,还有令人痛恨的腐败现象问题。这个吕强啊,在秦柏执政时就用财政问题屡屡制造事端,无非是想夸大财政问题的复杂性和难度,借以想达到自己永远把持财政大权的目的。我来了之后,他还想继续把持财政大权。我调研期间,他不止一次地的背后讲,“新市长不懂得地方财政。”今天,他满以为只要这样横上一炮就可以将我吓住,给大家造成一种“财政工作,舍我其谁”的效果,呵呵,你吕强这么干,可是大大地失策了。给你出这种主意的人,可真是再愚蠢不过了。
问题暴露出来,就让它彻底地暴露无遗好了。财政不是紧张吗?那咱们机关就不开工资。这样做,除了展示你吕强的无能,对我这个新上任的市长中有什么损失呢?
当然,我对这上问题之所以心里不慌,主要是心中有数。我到省里报到时,省长在谈话中答应返还蓟原一个亿的作扣资金,另外拨付一个亿的结算资金。另外,我在地方大企业工作多年,对市财政业务大致明白一些内情。有时候,别看财政帐面上光光的。但是,这儿藏一笔,那儿匿一笔的事儿是常有的。让彩秀挖一挖潜力,还不至于弄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我禁不住欣赏起了自己的小聪明。把开不出工资作为我上任第一次政府常务会议的议题,这关一个血淋淋的话题,足以让这些城府颇深的政府大员一下子剥去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将他们的无能、急躁、沮丧、自负以及内心世界里所有阴暗的的心理特质等等等等,都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会议开到这个份上,我的目的达到了。
三
“同志们,”新市长要做会议总结了,“很抱歉,第一次开会,就端出这么一个令大家头痛的问题。”
人们纷纷掏出笔来,开始记录。新市长端出的难题,副市长们都没胡提出解决的答案,这位新市长可有什么高招呢?或许,在他召开会议之前,心中就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标准答案了吧!
“机关不能按时开支。这已经是一个不容怀疑的问题了。”
啊,新市长好大胆,这种儿竟敢一锤定音。看来,12月8日,不再是喜气洋洋拿了工资卡上的钱回家的吉祥日子了。蓟原市的机关干部们,将面临一次新的生活体验。
“当然,这个责任在我。”
在你?人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他,这位新市长,姿态挺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