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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么我要先到你家去,要弄清楚是否有电,炉子有没有冻住,你能否用上自来水。然后,等到上午,你的房子变得够暖和,不会让安吉拉受冻了,我再送你们回去。”
“可是……”莱丝丽本想争辩,最后还是举起了一只手。“噢,行,就这么办。”她说,对自己的让步显然心有不甘。今天她变得十分暴躁,或许是由于长久独处室内引起的幽闭烦躁症。“钥匙放在后门旁的一个饰环后面。”
“好,我这就过去仔细检查一下。”他向兰博吹了声口哨,走出大门,走到有帘子挡住的门廊边。如果这个女人一心要固执己见,那就随她去吧,查斯寻思道。她是对的:他不能违背她的意愿,硬将她留在自己家里。他扣上夹克的扣子,把脚伸人靴子,再往头上扣了顶帽子。他修的那条通往牲口棚、马厩和车库的小路都清扫干净了,就好像最近这几天里没有下过一点雪似的。他担心地朝天上看了一眼,大团大团的乌云慢慢地在天上翻滚,他不禁双眉紧蹙。如果再有一场暴风雪袭来,把她困在一座没有电的房子里,她会怎么样啊?还有那孩子呢?
“这是她的事。”他对自己说,但是他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不管莱丝丽·巴斯蒂恩和她的女儿发生什么事,都会对他造成影响。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向汽车走去,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今天早上,他早有预见地为它安上了防滑链。他打开车门,让兰博跃上车,然后自己坐在了方向盘后面。
引擎在找别扭,第一下没打着火,但是在反复几下后,这辆老爷车终于发动着了,他用力将排挡挂上了第一挡。防滑链刨进雪地,这辆厢型货车朝前驶去。查斯小心地驾着车驶过院道,然后驶上了乡村道路,经过了莱丝丽那辆抛锚的小车。几分钟后,他就转到了马路上,将近二十年里,他是第一次驾车开过这条路。那幢房子离干道只有三十米远,但是雪太深,汽车打滑了好几次,他才将车停在那个旧车库附近。这是幢老式的建筑,屋顶下陷。多年前,就是在这里,查斯见到父亲在摆弄完了各种似乎永远需要修理的农用机器后,用一块油腻腻的抹布擦拭手上的油污。
现在他下了车,好不容易走到了花园门口。门上的旧绞链发出了不满的吱嘎声,百叶板深深地埋在厚雪里,不过他还是设法走了进去。他穿过一个小小的院落,童年时的他、查特和迪莉娅就在这儿建过城堡。他费力地走过后门的几道台阶,在后门廊上用劲跺去靴子上的雪。钥匙就藏在她说的地方。他走进了冰冷沉寂的厨房,顷刻间,时光将他拉回到二十年前的那段岁月。
当然,家具全都换了,墙面涂上了一层淡金色。母亲贴的草莓图案的墙纸和仿砖图案的亚麻油毡都没有了。虽然摆放的是与橱柜相配的硬木家具,不过房间的布局没变,在父母亲放那张小餐桌的地方,如今换上了另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他走过一个短过道,上了通往卧室的楼梯,靴子发出了空洞的橐橐声,他曾同查特一起住过这间卧室。他看见原先摆放两张铺着花格被的床的地方,如今放了一张书桌、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和别的办公用具。一面墙上已经安上了书架,里面摆满了书,不过,屋外那棵老松树依然还在,它那茂密的树枝一直伸展到了屋顶窗上。
他姐姐迪莉娅的房间已经变成了一间育婴室,里面放着摇篮和折叠桌。在第三个卧室里,也就是原先他父母的卧室,如今放上了一张大号床,一个古色古香的梳妆台,上面有一面椭圆形镜子,另外还有一辆摇篮童车。
他匆匆回到楼下。痛苦的回忆一幕接一幕在脑海中不停闪现,就像在看一部电影的片断:母亲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晒衣服;父亲允诺要让生活越过越好,他不需要福琼家族的接济;拖拉机费劲地开上一座陡峭的山坡,他的弟弟拼命挥动双手,活像一个小丑。别去想这些了,他提醒着自己,一边大步走过起居室。他看见了窗台上的那道深痕,那是他用一只靴子的后跟弄出来的,当时他跟他的双胞胎弟弟之间发生了一场争吵,最后发展成了一场争斗。
见鬼,查特,你为什么非死不可啊?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这是久远的往事了,然而就像发生在昨天。打那以后,他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
“冷静点。”他告诫自己。他到这儿来,不是听凭回忆把他带回到往日的岁月,那都是些最好永远忘却的时光。他走到储藏室的壁橱前,里面有一块电路板,他检查了一下,发现它们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打开了炉子里面的长明小灯。
几秒钟后,火炉开始燃起了火焰,管道里发散出热量,查斯将门锁上,然后沿着他在前几天开出的一条小道走到牲口棚,她的马儿就关在那里。每天他都设法把它们带到户外放一会儿,让它们在冰雪覆盖的驯马场上小跑或快跑上一阵,消耗一些能量。今天,他也这么做了,看着这几匹臀部浑圆的传种母马喷着鼻息,来回甩动着脑袋。阳光照着冰雪反射出光芒,耀得马儿不停眨动着眼睛。它们。向亮地喷着鼻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呼出的热气。
有多少个冬天,查斯艰难地走过冰天雪地,帮助父亲去喂牲畜;有多少次,他带着锤子来到饮水槽前,敲碎结在水槽上面的冰,或是从放干草的顶阁上踢下沉重的草捆,然后用他那把钝折刀割断结实的双股线。
他皱紧双眉,对自己这种怀旧情绪大为不满,他听任马儿跑了一会儿,然后又把它们关进了栏里。他瞧了一眼天空,相信还会下更大的雪。“老天帮忙。”他喃喃地说,打定了主意:只要再下一场暴风雪,在已经不堪重负的大地上再添上几厘米雪的话,莱丝丽和她的孩子就得留下。
他想要告诉她,他曾在这儿生活过,她的丈夫从他父亲手里买下了这个地方,但最后还是决定缄口不言。他坚定地相信,一切皆应顺其自然。
“可我告诉过你,我要走。”那天晚上,莱丝丽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她坐在桌边说道,蜡烛发出明亮的光芒,安吉拉安睡在隔壁的房间里。她和查斯吃着剩下的脆皮鸡,由于他缺少调味品和奶酪,所以她改变了一下烧的方式。
“我并不打算违背。”
“你决定什么时候履行?”
“等安全的时候。”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他瞪眼看着她,好像她只是个不懂事的两岁孩子。“没人想把你关起来,莱丝丽。可是你得为安吉拉想想。”他正坐在她的对面,他的盘子几乎干干净净,在烛光和炉火的闪烁中,他的脸棱角分明,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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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了。我一直都在想!”他是什么人啊,竟想主宰她?“她需要回家,我也一样。是时候了,查斯。我再也不能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能做这种蠢事。”似乎他也听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又补充了一句,“耐心点,只要天气一转好,我马上就送你回家。”
“你不能违背我的意愿硬将我留下!”她站起来,站了一分钟光景,受伤的脚踝一阵钻心的疼痛。她觉得自己的脸涨得通红。她咬住舌头,免得叫出声来,但没用。查斯立时来到她的身边,没等她说出一个字,他已经一下把她抱了起来。
“把我放下来。”
“我是想这么做。”不多费口舌,他就把她抱到了长沙发上,轻轻地把她放在蓬松的枕头上。打从她来之后,这儿就是他的床。“别急,放松一下。”
“我不能,”她接受了,但仍然十分激动。“这不是我的性格。”
“那就将它作为一次休假吧。”
她气咻咻地喘着气,他则轻声笑了起来。
“权作一次梦中休假吧。”
“很好。”她无法掩饰自己说这话时的嘲讽语调。
“你最后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什么时候?”
她挪动一下身子,好让自己能看见他收拾桌子。她瞪他一眼,希望自己的眼光能刺他一下。“被关怀过度与被劫作人质是不一样的。”
“我会记住这句话的。”他不动声色地说,眼见他不上她的圈套,令她的自尊心进一步受到了挫伤。
“我可以打电话叫警察。”
“尽管去打,”他主动地说,很明显,她的这种虚张声势让他感到好笑。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坐在正对着长沙发的疤痕累累的咖啡桌旁。他将两肘支在双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