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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见了他,你还能认识?”我禁不住插嘴问。
“这孩子,这孩子——”中年女人欣慰地冲着我笑,“多懂事呀,能听得懂咱们的话哩。”她忧伤地说:“面对面我也许不认识他,可是,他的特征肯定不会改变的。”
“他有什么特征?”解大开忍不住好奇问。
“他的两个腿弯都有黑痣。”中年妇人说,“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他在家呆不住,会跑秘很远的,我不没听出是什么意思,这不应验了吗——这不应验了吗——不有,他的左脚是六个指头——这些,一辈子也不会变哩——”她摊开自己的手,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比划着:“呶,就在这里,长出一小截指头,这算什么呀,我不想着给他截掉呢,怕他小,受不了疼。”
她叫邢翠花,丈夫叫蒋大伟,儿子叫蒋贝贝。解大开也许知道自己会浪迹天涯,说:“大嫂,如果——如果我见到这样的人,一定告诉他,你是他母亲,在苦苦地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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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谢谢了,大兄弟。”中年女人泪水涟涟,她送许多人白吃过饭,和许多人讲过这个故事,这里的人对她的故事烂熟了,大家都叫她‘祥林嫂‘,她还是逢人必讲,好在过路的陌生人不少。每讲一次,她就增加一分希望。
小铁人十六
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解大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深地懊悔,来到一个小山包,望着荒凉的山野,在猎猎的西北风中,他一抱头,蹲到地上,呜呜地哭开了。
一双手拍在他背上,他惊了一跳,抬头看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里满是笑:“大哥呀,有什么伤心事呢?”解大开警惕地退开一步,摇摇头,不肯说话。我在一旁说:“钱被人偷了,我们回不了家。”那年轻人点点头,又问:“家很远吗?”解大开只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远!”年轻人叹口气说:“出门在外,丢了钱可是很不幸的事情啊。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怎么办呢?”解大开愁眉不展:“是呀,怎么办呢?”
年轻人好心地说:“大哥,你们一定饿了,我带你们先吃点饭吧。”解大开摇摇头说:“好兄弟,我们刚吃过。这里到处都是好人呀,人心真好!”年轻人还在笑,问:“大哥,除了我还有好人吗,难道还有比我好的人吗?”解大开说了那中年妇女送饭吃的事,那年轻人大笑着说:“原来是祥林嫂呀,她经常白给人饭吃,为的就是让人家感激地听他讲儿子的故事。谁知道是真是假呢,我们都听腻了。”又说了几句祥林嫂的话,解大开愁肠百结,叹气连连,年轻人说:“大哥,你们没了钱,一下子回不了家,要不,我介绍你做点事,赚点钱怎么样啊?”解大开脸上一下子涌上了希望,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年轻人。年轻人问他:“大哥,你有什么技术吗?”解大开摇摇头,年轻人说:“那就得委屈你,先干点苦力活了。”解大开说:“什么委屈呀,能混碗饭吃,饿不死就高兴了,苦力活也是人干的呀。我先谢谢兄弟了。”年轻人便告诉解大开,此地附近有家煤矿,生意还很不错,他本来是介绍了自己的一个远房哥哥来干活的,不料那人好长时间也没来,矿主急着用人,他好说歹说,不让重新聘人,自己焦急地每天到这里等他来,可他就是不来。今天才得着个准信,原来,那位哥哥临行时生了病,一时来不了。耽搁了人家矿上这么久,人却来不了,他还真不好意思和矿上说。眼下,如果解大开想干的话,一来解决了吃饭问题,二来也可以顶替他的哥哥,给他充一次脸。
解大开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年轻人说:“只是你这孩子没法带到矿上去呀。”解大开看着我,眼里竟满是厌恶,说;“随便兄弟怎么安排他,他也并不是我的孩子,是路上捡来的。”年轻人“噢”了一声,瞅瞅我:“那我在附近再找个人家,把他寄放在家里。大哥赚到钱要走时,想带就带走,不想带就把他送了人,怎么样呢?”解大开千恩万谢地说:“兄弟做主就行了,这事不用商量。”
就这样,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把我放下,那个叫万山青的年轻人就带解大开走了。我虽然意识可以在刹那间飞回家去,可身体却无法像意识那样来去自由。再说,我觉得这样也挺有趣的,幼儿园的生活有点千篇一律。现在在这山区,离自然挺近的,呼吸中都有一种清新,泥土的芬芳使我三年多前从地下得到信息在大脑中活跃异常。
到晚上才知道,我留下来的地方,不只我一个孩子,和我一样大的就有四五个,比我大点的还有七八个。他们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先后从外面回来,很规矩地喝上一碗稀饭,就倒在一个冰冷的柴房里睡觉去了。只是临睡前,一个凶狠的女人要翻他们的口袋,有一个叫“罐子”的小孩口袋里有一毛钱,被那个女人连扇几个耳光。
对我,还算慈祥,那女人端来一碗饭让我吃,什么饭呀,碗粗糙,饭更粗糙,浑浊的汤里漂着白菜梗,几根挂面或浮或沉在碗里。我摇摇头,那女人笑着说:“刚来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不吃?不吃你就饿着。”
我是饿不坏的,也不觉得冷,和那些男男女女破衣烂裳的孩子们挤睡在柴房里。别看他们年龄不大,好像痴呆,可心眼一个赛过一个,有的藏着破棉絮,有的掖着麻袋片,还有的则翻出纸箱片——都裹在身上御寒,然后七歪八倒地睡了。当然也有矛盾冲突,只是在黑暗中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也没几下子,谁也不管。我什么也没有,就和身挤在他们中间,却被两个年龄稍大点的男孩子一人一条腿把我拉出来,扔到靠门的边上,其中一个还低声骂:“你奶奶的,刚来就想占好位置呀,怕舒服坏了你。”暗中有几个孩子还在吃吃地笑,幸灾乐祸。我心中叹口气,斗争和歧视在任何地方都有,这个贫穷而又可怜的小团体中,尽管都是孩子们,似乎也有个高下尊卑、强弱胜负的区分。
夜渐深,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毫不留情地侵袭着这些衣衫单薄、没有被子可盖的孩子们。忽然有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我的胳膊,暗夜中我也看得清清楚楚,是挨我睡着的一个小女孩,模样清纯,可脸上很脏。她低低地问我:“你冷吗?要不,过来和我一起盖吧。”她揭开身上盖的东西,把我往过拉。天呀,她盖的是什么东西呢?是脏得不能再脏的破面袋,用细铁丝勾在一起,好几层,居然也成了被子。我从来没想到,当然也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群孩子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是什么人,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可怜地生活,他们的父母亲呢?那个凶女人是他们的什么人?我心念一动,就去查看那女人在干什么。
一间生着铁炉的屋子里,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缩在棉被里看电视,那女人刚洗过头,头发湿淋淋的,在桌边数钱,钱的面额都小,被那女人一张张地摊平在桌上。那男人称呼女人为“凤姑”,女人叫男人为“阿宝”。他们肯定不是这些孩子的父母,甚至连亲戚都不是。
我被小女孩拉进她的“被子”里,我感觉她的身子在冷得发拦抖。她好可怜呀,我便让自己升温,于是,温暖便从我的身上传过去,一会儿,她便不再抖了。她摸着我的背低低地说:“你身上好暖和呀。”我想,你要是觉得我暖和,我就天天和你睡一起,让你不再冷。但我没有说出来,也低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玻璃,你呢?”什么?我读不准她的名字,更不理解是哪两个字,什么意思。她叹口气说,就是人们窗户上安的玻璃。好怪呀,竟然有这样的名字。她告诉我,这里所有的孩子都是以这些物件命名的,比如刚才挨打的孩子叫罐子,还有把我拉到门口的那两个,一个叫绳子,一个叫棍子,是这里面最厉害的。其他孩子,有的叫干草,有的凳子。她说了许多,我只觉得诧异。我告诉她,自己叫肖铁仁。她低低地笑了,她笑得还很好看呀。“还是叫你小铁人顺口,可你身上好热,一点也不像铁那么冰。”那就叫我小铁人好了,其实我就是叫小铁人嘛。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呀,怎么这么可怜呢?”我问玻璃,她把手压在我的嘴上,过了一会儿才挪开:“小心让老板听见,他们常来偷听,要是被听到了,可就有一顿好打了。”我告诉她,那两个“老板”挤在被子里看电视。她也没问我怎么知道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