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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阔别一年,你可安好?为父时刻不无惦记,想我儿一向心软仁厚,生恐你在宫中被人欺负,而为父又不能帮上什么……”
话音未落,竟也奇迹般的泪如雨下,哽咽到不能言语。
苏醉扶着他,竟也哭的犹若那泪人一般。
两个人父慈女孝,让人看得唏嘘不止,那身边的苏家老小,也不由得抹泪唏嘘。
尤其那苏家三子,面上犹自带着青紫痕迹,似是被人狠罚了一般,每哭上一声,似是牵动了伤口,又忍不住的咧了咧嘴,哭的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过了好一会儿,苏醉方勉强止住哭声,破涕一笑,羞赧而道。
“你看我,一时便忘了形,怎的就在这里哭了起来,让大家看笑话。今天我得以回家省亲,那是好事,大家快快开心起来,否则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不说本宫,刻意说我,言语亲切,言谈之间更显殷切,似是把苏络明看做亲父,将苏家看为她的娘家一般。
苏络明心中满意,暗道这女子也算识时务,那头他的正妻大公主也抹干了眼泪,笑颜而道。
“是啊,皇后说得对,我们在此做那小儿情态,便被人笑话了去。当今圣上皇恩浩荡,以后相聚的日子还多着呢。皇后身体孱弱,站在这里吹风是我们的罪过。”
苏醉忙应声附和,一手拉着大公主,一手拉着苏络明,三人亲切的并肩而行,走入苏府。
其余苏府浩浩荡荡男女老少,依旧跪拜不起,待到那三人走出老远,苏醉才想起来他们还跪着,忙吩咐起身,那些人才恭敬的跟了上去,却也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苏醉未入宫之前,又在苏府待过一阵子,此刻表示对众人熟识也不突兀,苏家子弟各自上前请安,她每一个几乎都可叫上名来,并劝诫鼓励一阵。
苏络明心中更为满意。
接着苏醉在众人簇拥下游遍苏府,看着自幼便熟悉的一草一木,她心底十分嘲讽,却也注意着,装作一副由众人众星捧月,明明感到十分不安,却勉强支持气势的懦弱皇后。
蓦然间她却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却并未有任何不安的,风一吹,带来阳光久晒过的温暖之感,让她不由得心中一动,便咳嗽起来。
早有下人送了药,她勉强喝下去,却依旧气喘不止。
苏络明看着皇后,心中暗道她恐不能长寿,面上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
“是臣疏忽了,皇后身体不好,怎可长久劳累奔波,此刻已是黄昏,臣已设下宴席,恭请凤驾。”
酒席上自然又是大家族其乐融融的热闹场面,苏络明狡猾诡诈,对苏醉一向用的是感情攻势,苏家子弟均化为那纯良少年,一个个憨厚可亲,长辈们也慈祥和蔼,若是苏醉是那寻常女子,定会被他欺骗了去,自此对苏家赞不绝口。
苏醉左右应对,始终不忘自己小家本色。将那本是小家碧玉,却硬被人推到顶处的惶恐之感,不露声色的表露无遗,却又假装克制。
她演的十分真切。苏络明更是对她本性深信不疑,言语间也不由得失了几分警惕。
宴会上觥筹交盏,宾主尽欢,到了最后宴会散场的时候,已是深夜。
而苏醉,走回自己安歇住所,屏退众人之时,已是汗湿重衣。
她无力的靠在窗边,无奈的抬眼望了望窗外,一轮圆月,正悬挂当空。
竟然忘了今天是十五。
不过竟也勉强支撑下来了,是不是自己对疼痛的忍受更加强了几分呢?
她的头发因为流汗的缘故,不由散开。她伸出手,拉出固定发髻的簪子,长发倾泻而下,啪的一声,有头饰坠落于地,几颗明珠,打着旋,滚到她的脚边。
她低头,痴痴的望着,心中不知所思为何。
浑身因为疼痛没有了力气,她缓缓的坐倒于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
“师父。”
第二十八章
伴随着一阵叹息声,一个男人应召而出。
他的半面容貌被银色面具遮住,却遮不住男子的清朗如月,带着丝丝神秘。
说来奇怪,这房间并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提供遮掩,他却忽然就出现了。
好似从稀薄的空气中抽身而出似的。
“师父……好久不见。”
疼痛让苏醉无法站起,她好坐在原地勉强微笑,努力勾了勾唇角,却有汗珠随着动作流进嘴里,她舔了舔,一股腥咸的味道,如泪。
幸好此刻心疾已犯,她已有气无力,否则见到这个男人的心悸,是没有办法掩饰的。
狐饮之匆匆走过来,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使之不会倒下,一手探上她的脉搏,不由得眉头紧锁。
“你的身体为什么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给你的药,你一点都没有吃!”
苏醉本是歪头痴痴看他,听得他从未有过的厉声呵斥,也只是如酒醉般的一笑。
“师父,弟子的身体,弟子明白。”
“你压根不明白!你的身体……”
狐饮之蓦地住口。阔别一年,这是他与苏醉第一次见面。
他那时想着若是离开陈醉,可能她会有更好选择,于是便留下药丸,便四处游荡。
若不是闻得皇后省亲,他决定看看这孩子过得如何,否则还会一直躲避下去。
一见却不由大怒。
他不知苏醉早已回复记忆,知晓自己已是借尸还魂。故而恐她惊慌害怕,所以迟疑着不肯言明。
苏醉自己其实却是知道,她若是不服用仙药或用地真池仙水泡身,日子久了,身体便会慢慢败坏,最终不治。
虽说如此,她却不肯吃那药丸。
她下意识的拒绝那好意,只为与狐饮之划清距离。
既然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这并不是怨怼,她知道为了自己重生,狐饮之一定付出了很多的代价,并且她对自己还能继续存活这件事,对狐饮之感到十分的感激。
但是之后又如何呢?
难道要她在他的照顾下苟延残喘一辈子?
她既然决定了放他走,就不会再想承他的情,继续拖累他,甚至都不想再次与他相见。
方才无意间召唤他,也不过是因为下午游园之时,偶然感到了他的存在。加上宿疾发作,一时软弱,却也没想他现在还在。
此刻她十分后悔,明明很想见他,却不敢相见。如同被强光刺眼一般,她闭了眼,生怕自己再一时软弱,做出什么不利于二人未来的事情。
狐饮之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神色莫测。
此刻涉及苏醉生死,他再也没有过去的云淡风轻,浑身都带着一股冰冷的怒气。
苏醉只是低着头,并不肯抬头看他,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冰冷的地上。她此刻身着大红正装,本是雍容华贵,却因病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弱不胜衣的情态来,一双眸子却比平日里还要璀璨夺目,勾魂夺魄。
要是换做别人,哪怕是皇帝李酩泽,也定要软下心肠来了。
但是狐饮之却越发生气,这孩子可是他照看了三年的,如今长大了,却连他的话也不肯听了。
算计自己也就罢了,但是涉及到她的生死之事,他可由不得她胡闹。
他瞬间上前,一把拉住苏醉的手臂,不待她有所反应,便暗施法术,两人瞬间出现于地真池边。
待到苏醉反应过来之时,已是一愣。竟一时忘了疼痛,瞬间站起,便见这周围都是白雪皑皑,唯有一池泉水冒着热气,便知狐饮之竟又带着来到那雪山峰顶,地真池边,不由得奋力挣扎起来。
“不!不!你放我回去!”
她再也不要承他的情,她要两个人再也互不相欠,自此才能桥归桥,路归路,他没了这尘世羁绊,没了这牵挂,才能早日成仙!
而她,若是死了,也死的瞑目!
狐饮之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以为她做小儿女情态,任性骄纵,所以不肯合作。
生死之事,岂容儿戏!
关心则乱,狐饮之本就十分生气她不顾自己身体。于是强自抱着她,连带着自己,两个人一同步入地真池。
苏醉本是强自支撑,何况他又是半仙,哪里能敌得过他的力气?
狐饮之带她入水,两个人的衣衫瞬间被水浸湿,披挂在身上,好不狼狈。
入了池中,原本努力挣扎的苏醉,没有了疼痛的折磨,却忽然静默了下来。
狐饮之本以为她已经决定合作,于是心下稍安,又看到两个人如今被水打透,均是曲线毕露。才不由想起二人之前曾有□,十分尴尬。于是转过身,本想避一避。
却忽然闻得苏醉身后唤了他一声,
“饮之。”
他一愣,心蓦地一跳,触电般回身,
“你叫我什么?”
若是陈醉,那一定会叫自己师父的。又何况,她唤他的声音情态,竟与过去的苏醉不差分毫。
“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