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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咱们姑爷是长子,又是夫人和老爷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过继到大夫人和大老爷名下?”周嬷嬷立即提出疑问,即便过继,也不可能过继长子,长子为掌舵之人。何况,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过继了岂不是后继无人?
莲月想了想道:“据说是为了咱们爷的前程,那时候大老爷已是举人老爷,咱们老爷说是不打算入仕的,可咱们太老爷一心希望咱们这一脉也能在举业仕途上有建树,才决定过继到大老爷和大夫人名下。这件事商议了半年之久,大老爷和大夫人迟迟不肯点头,据说是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
楚家本是商户出身,如今尚在人世的太老爷是进士出身,比起尚无在科举上有建树的楚云飞这一脉,他们一脉的社会身份自然高些。倘或楚云飞能一路读书,有了这些科举上有建树的长辈,仕途之路自然走得顺畅些。以后步入仕途,往来之间也不会被人瞧低了去。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明玉隐隐约约觉得没有这样简单。
“说到底,咱们爷并没有过继吧?”
莲月愣了愣,不确定地道:“奴婢晓得的也不多,都是以前听府里老一辈的人偶尔说起,可奴婢来了府里这些年,咱们爷的事,几乎都要过问大夫人和大老爷的意思。”
明玉和楚云飞的婚事,里里外外几乎是楚大夫人一人操办,秦氏守寡不方便出面,然楚云飞毕竟是她的儿子,儿子的婚姻大事,她都没有插手,至少表面上外人眼里是这样……之前虽有所察觉,可明玉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事!
她的心有些乱,一天之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莲月一脸急色:“不晓得大夫人突然将那过继的文书拿出来做什么?如果夫人知道了,不晓得如何着急呢!”
明玉笃定冷静地道:“可咱们爷毕竟没有记入大夫人和大老爷名下!”
如果过继的程序走完了,楚云飞也会随着楚文博他们改了名字,可楚云飞并没有。他单名一个云字,表字云飞,并没有随着楚文博他们的排行改名。在这府里,秦氏身边的人称他为爷,其他人都叫她四爷……明玉凭着这一点断定下面的人那些可信,那些不可信。就比如春蕊,她之所以留下春蕊,也是因为春蕊后来与她说话改了这细微的几乎不容易察觉的称呼。
另一方面她不忍心看着春蕊一个活脱脱的人没了,这些人所求的不过是衣食罢了。
明玉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母亲。”
她和楚云飞离开时,秦氏说要午睡,这转眼不过片刻,她一回来就得了消息,秦氏那头自然也得了消息。
想到这里,明玉的步伐不觉加快了速度。她新婚头一天敬婆婆茶时,楚大夫人都未提这话。而明玉敬她茶时,也只是把她当做伯母,按照对伯母的礼仪进行,她虽然迟迟不肯接,又摆出一副身为婆婆的样子训诫了一番,但最后还是接了茶的!
秦氏果然没有午睡,但屋里却静悄悄的,只有莲蓉一人神色愤愤不平地站在她身边。见明玉走进来,忙三两步上前来,张着嘴欲言又止,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过继改名,还需得画押衙门里盖了章转移户籍,也就是正式的过继文书。虽然是一张纸,可一旦过继了,楚云飞和她都只能认楚大老爷和楚大夫人为父亲母亲。莲月说的不清楚,但后来过继之事搁下不提的缘故,明玉猜也能猜到,楚云飞的父亲没了,这一脉不可能就这样断了。但也有另一个途径,再过继一位族里的孩子到秦氏名下,等秦氏百年之后,也有人侍奉香火……
明玉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看似和睦互相扶持的一家子,却早已貌合神离。
这个家让她第一次觉得这般冰冷,而秦氏和楚云飞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她不是没想过其中的艰辛,却也被面上的一切迷惑了眼睛。楚云飞不是不能读书,他十几岁就已是秀才,他不是因为有不足之症身体弱,才请了师傅跟着学拳脚功夫健身,即便他从未说过,明玉也能看出他额头上的伤疤是小时候就留下的……
“你还不晓得,云儿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文瑞。”秦氏的神情已分不清悲喜,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明玉道:“我只晓得当初与相公议亲时,跟帖上相公的名讳不是这个。相公,也只有一个名字!”
秦氏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明玉一眼,苦笑道:“我们家的事倒如今已说不清楚,当初你祖父这样决定,我和老爷也不好反驳,那时候你外祖父辞去身上的职务,家里一位庶弟不成气候。而到了后来,却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指望着他过继到了你大伯父、大伯母名下方能保住一条命……可谁也没想到,事情的变故如此之快,无法预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秦氏仿佛陷入一团迷雾中,说话没了章法,断断续续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说得清。明玉道:“其他的都不管,相公并没有记入大伯母、大伯父名下不是?既然没有,娘就不要想这些了!”
秦氏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似的道:“事儿哪里这样简单,这些年我不是不晓得她们的手段,总想着当年他们能答应此事,也算是仁至义尽顶着风险了。这些年,若不是他们我和云儿会如何实难说清楚。也莫怪你大伯母会这样着急,将那文书翻出来……”
楚云飞说楚大夫人他们不过怪他擅自决定,就连之前的婚事,也是在楚云飞算计之下,楚大夫人迫不得已才点了头,并且一切事宜亲自出马。楚云飞此次的决定,有楚二老爷之前说的理由在内,但楚大夫人这会子拿出文书来,只怕楚云飞说的理由占去大半吧!
毕竟,楚云飞之前不管做什么,都要楚大夫人、楚大老爷点了头才成,可结果是,楚云飞一事无成不说,连婚事也一再耽搁!
明玉镇定地道:“毕竟当年这事没定论下来,相公也并未改名,这样的东西一早就该毁了才是!”
秦氏闻言愣了愣,混乱不清的眸光渐渐清晰起来。莲蓉忍不住道:“少奶奶说得在理,大夫人将那文书留着可见其心了。这些年也没少从夫人这里拿东西去,说白了,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的开支,说来是从大夫人哪里出来的,可到底还不是用的夫人和爷的!就算当年夫人老爷欠他们的,这些年也该还清了!夫人……”
话没说完就被秦氏打断,正要说话,屋里众人忽觉眼前一亮,莲月尚未进门,话语却已传来:“爷把那文书撕了!”
声音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快意。
屋里众人却愣住,秦氏站起身,一边朝外面走一边道:“随我去看看。”
明玉忙小跑着追上秦氏,扶住秦氏的手臂,其他人也忙跟上。莲蓉和莲月说起话来。
“是不是真的?你怎么知道?”
莲月道:“方才少奶奶过来,我便想着去大夫人那边瞧瞧,没想到我才刚到,就听到正屋里一阵响动,然后就听到大夫人发怒……接着里面的人出来,说起这事儿,我便连忙回来告诉夫人少奶奶。”
这会子差不多是午睡时辰,惯常这个时辰,府里各处都静悄悄的。她们一路行去,所到之处同样寂静无声,甚至比往日更宁静!
然而,这个午后却没有人午睡。
楚二夫人正和二老爷坐着一边吃茶一边说话,听了二老爷的话,楚二夫人不觉蹙着眉头,踌躇半晌仍旧不免有些担忧:“小四此举,真的不会对老爷造成什么影响?”
“鞑子英勇善战,能与之较量的除了童大将军便是顺亲王的门生前兵部尚书蒋大人,蒋大人革职查办,圣上方派了童大将军出战。此次难民一事,若不是江大人处理得当,童大将军不免要落下个罪名来。不过眼下细想,难民从京都而来,只怕尚未抵达京都,难民抢夺财物杀人放火之事圣上也早已心知肚明。圣上按住不提,又准了韩大人的奏折……无论如何,眼下京都是一滩搅浑的水,在情势未明之前,不宜去京都。圣上年幼登基,如今羽翼逐渐丰满,怕是要有些大动作了……”
正说着,小黄氏进来回事,楚二老爷打住话不提,起身道:“我去书房修书一封给大哥送去。”
说罢便出了门去,小黄氏这才走到楚二夫人跟前,低声道:“刚才听下面的议论,说大伯母将当年过继的文书拿出来了!”
楚二夫人脑海里还盘旋着方才楚二老爷说的话,一时没明白过来,问道:“什么过继文书?”
“就是当年要过继四叔的文书啊!”
楚二夫人低头琢磨半晌,方想起这事儿来,因有楚二老爷之前的话稳了她的心,这会子想到那事,不禁冷笑:“早已发霉的陈谷子烂事,这会子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