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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明白,武昌总坛方面,会无条件地支持地方的坛主,有自行斟酌处理教务的特权。事实上,安陆香坛的确是成就裴然,出人头地的一坛,楚坛主恃宠而骄是可以想见的,看这次总坛陆续派人前来支援,可知总坛方面是如何纵容和重视楚坛主了,楚坛主在教中的地位是极为特殊的。
大敌当前,她也必须尽全力对付强敌,在弥勒教方面来说,她是一个忠心耿耿极为可靠的亲信弟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人才。
她擒住了赵九,除去了最可怕的劲敌。
她在等离魂老怪前来将俘虏带走,却接到信使传来招待处出了意外,全坛弟子奉命出洞的消息,要她速离此地。显然,情势严重恶化,大事不妙。
她不能背着赵九偷越城关出城,背一个体重超过她一倍的人偷越城关,飞渡十余丈党的城濠,她还无法胜任,必须先找地方安顿,天亮后再找车轿将俘虏运出去。
幸好她走快了一步,不然便会与八方土地碰头。
她出现在状元访戚老宅的院门外,街道黑沉沉鬼影俱无。奚本厚的爪牙们晚间不敢再派到宅外张牙舞爪,全部躲在宅内等候灾祸临头。
叩门声轻响,久久,门内方有人低声问:“谁呀?”
她开始用门环叩出一串声响信号。
奚本厚象只惊弓之鸟,惶诚惶恐带了八名爪牙,在密室接待巡察,少不了有一阵教中礼俗参见。
“城外传来的消息,你们可知道详情?”她一面将赵九解下一面问。
“信使来过了。”奚本厚恭地说:“本香堂已派出四位可以高来高去的人手,出城至香坛听候差遣,至于发生了什么变故,弟子就不知道其详了。哎呀!这……这人是……是……”
“是赵九。”她将赵九按入大环椅内:“本巡察已将他擒住了。”
“谢天谢地!”奚本厚举手加额感谢天地:“可……可是,城外怎……怎么又……又有了变故?”
“总坛派了好几批人分头赶来支援,可能引起某些对头的注意。也许,是姓赵的另有党羽情急闹事,本巡察需要静室安顿,明早速准备一乘暖轿,把这该死的东西送至香坛处治。”
是,弟子这就派人准备。这里本来是香堂,隔壁就是静室,弟子这就派两个仆妇前来听候差遣。”
“不必派人来打扰,你们安歇去吧!”
静室没有生火盆,冷气袭人。她拒绝派仆妇前来照料,真是有福不知享。室中没有床,她将赵九搁在壁角,自己找来一只蒲团打坐调息,等候天亮。听街上传来的更鼓声,已经是四更初,偶或可以听到更夫们隐隐的吆喝声:“小心火烛……注意门户……”
她心中很乱,不知道城外香坛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赵九倚坐在壁根下,一双黑亮虎目,映着灯火灼灼生光,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该死的,女人!”赵九发话了:“偌冷的天,你不觉得这样分别绑住我的手脚,久了会有什么结果吗?”
“你反正是要死的人,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她冷冷地说。
“你们要口供,是吗?我冻死了,离魂老怪会原谅你?”
“你冻不死,本姑娘已经计算好了,你的血脉仍可流抵指尖;本姑娘是捆人的行家。”
“身上有七枚三寸针,难受极了。女人,把针起出来好不好?”
“你别想。”她阴笑:“除非你用劲或走动,针在体内绝对不会痛不会移位,对付你这种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最好是多加七枚针。”
“你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赵么苦笑:“你知道吗?你我是同类。”
“同类?你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笑笑:“下手不留情,刀剑挥出有我无敌。喂!如果有一天你我面对亮刀拔剑,你会杀我吧?”
“那还用说。”
“我也是,我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你。叶嫣红,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借你没有杀我的机会。”
“离魂老怪会杀你,总坛派来的人会杀你。”
“他们杀不了我,敢打赌吗?”
“你不是作梦吧?”
“你并没有睡着。”
“你似乎在玩弄什么诡计。”
“不是诡计,是事实,你们总坛派来的人,出了天大的变故,变故出乎你想象之外的严重,严重到足以让贵地的香坛土崩瓦解。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我相信不久之后,城外的消息一定可以传入城来,刚才我留心察看奚本厚脸上神色的变化,他眼中的神情怪怪的。”
“怎么怪?”
“在下称雄江湖十载春秋,见识与经验可说超人一等。对奚本厚这种人,可说了解得十分透澈。他是本城的地棍头头,不折不扣的地头蛇,这种人最可怕,连英雄好汉也不愿招惹他们。这种人八面铃珑,善于见风转舵,知道趋炎附势,更擅长打落水狗,门路多能屈能伸,时运来可以在达官贵人间称公道爷,失势时可以钻到老鼠洞中啃草根树皮。你们以重利招引他入教,他如果死了,发了财又有何用处?当他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时,一切虚名浮利都无法令他留恋了,等信息传到,他知道靠山已倒,啧啧啧!叶嫣红,你想到后果吗?”
“晤!你在挑拨离间,制造逃命的机会。”她笑了,笑容极为动人:“你在枉费心机,即使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敢心存叛念……”
“要不要打赌?他为何不敢?躲到老鼠洞里苟活,总比立即会见阎王好上万倍。他这种能屈能伸的个人物,什么地方不能躲?海阔天空,可以活命的地方多着呢!我只是提醒你,你最好小心。”
她笑不出来了,警觉地一跃而起,侧耳倾听可疑的声息,本能地将划紧了紧。
“时辰未到,你慌什么?”赵九用嘲弄的口吻说:“你最好先睡一觉,还来得急养精蓄锐应变。”
“该死的,你在玩弄阴谋诡计。”她恼羞成怒,走近狠狠地掴了他四个耳光:“不要激我提前杀死你,阁下。”
“你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他笑笑:“我是为你好,也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
“不错。你明知我是个不怕死的人,犯不着用死来威胁我。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希望早死,多活片刻,毕竟是令人愉快的事,我不希望在见到离魂老怪之前提早去见阎王,假使你不听我的忠告小心提防,你和我都会提前死掉。如果我是你,就会悄悄地离开这间静室,躲到外面废了的香堂静观其变;外面不见得比这里更冷。”
叶嫣红本来就是一个老江湖,一个聪明机警的老江湖。
如果她死在这里,尸体往花园的泥土里深埋下去,谁知道她的下落?然后,奚本厚借口树倒猢狲散,往天涯海角一躲,谁能找得到这种狡诈的地头蛇?挟了金银财宝快活去也,还犯得着管人卖命?
她立即外出,片刻返室将赵九抱出室外,塞在已撤掉神龛佛像的大神案下,自己也隐身在壁角打坐。废香堂没有灯,黑沉沉地伸手不见五指,万籁无声,沉寂如死。
她不敢睡一觉,心潮起伏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角落传出不寻常的声息,象老鼠在爬。那儿有道暗门,暗门正在一分分地开启。
来了,这天杀的!她想。
一个黑影悄然到了静室门外,侧耳倾听片刻,将一只小包打开,搁在门限上。
静室是密不透风的,气流从门框的缝隙中透入,小包的粉末,也从门限与门的缝隙中漏入室内。
你干什么?她突然出现在黑影身后沉声问。
黑影大吃一惊,本能地扭身循声一刀劈出。
“该死!”她的语声再起,刀没砍中她,她却一掌砍中黑影的脑袋。
内院一座秘室中,五个人不安地借喝酒打发寒夜,全城各处寺庙,已经起晨钟声。
“奚兄,天快亮了,必须早作打算。”一位獐头鼠目的人,向坐立不安的奚本厚说:“等香坛再派人召集前往听候差遣,就来不及了。所谓前来闹事的赵九,只是掩人耳目的代名,真正的身份可能是一批江湖怪杰,赵九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总坛派来的人死伤殆尽,咱们昨晚派去的四位身手最高明的人只有兄弟一个人乘隙逃得住命,再派人去,同样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是那些人必欲得之的目标,难道真要在此地等死?
“等西门老五返回……”奚本厚显得手足无措:“那位叶巡察……”
“不必等结果了,赶快离开为上。西门老五作事小心谨慎,任何事都比别人慢一步,他的迷香有神效,但谁知道他何时才下手?走吧!不能等了。”
“好吧!这就走。”奚本厚总算下定了决心,放下酒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