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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师爷指着一扇扁窗,说道:“柳老先生,那个人上次来时,就是由这里出去的。”
柳鹤鸣抬头打量了一眼。
殊不知,就在他仰头的一刹那,霍然发现到一双腿脚垂挂在当空——正是由方先生指说的那扇扁窗伸出。
室内各人顿时大吃一惊!
方师爷吓得大叫了一声。
李知府吓得脸色发青。
各人惊吓的目光之下,却只见那双探出的腿脚缓缓向外伸展着。
那是一双紧扎着裤管的白绸子腿脚、两只衬着青色线袜的黑布鞋。
在各人惊心动魄的注视之下,这个人就像一条蛇似地缓缓向室内伸展着。
渐渐地,露出下腹、上胸、双肩、头颅!
最后像一匹绸子般的轻飘飘地坠落下来,现出了这人整个的躯体。
由于这个人的突然出现,使得李、方二人原想暂时回避都来不及!一时都吓呆了。
倒只有柳鹤鸣尚能保持着镇定。
他湛湛的目光,直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虽惊不惧!
来人六尺左右的身材,灰白深陷的一张瘦脸,头上是一层未经修剪过的短发,前一半压下来,散置在前额上,后一半却像是展开的折扇一般散乱着。
这人上身着一袭肥大的白色对襟短儒衫,正中连缝处是一排为数七颗的黄金大钮扣——其所以断定它是黄金,是由于其上的光泽不同于铜质的黯然。
这样的一个人!
如此的一身怪异打扮!
莫怪乎室内之人,都为之瞠目而惊!
柳鹤鸣之所以不同于李,方二人之处,乃是由于他久经冶炼的气魄与自负甚高的精湛武技。是以,他的情绪在一惊之后,很快地就安定了下来。
那个人站定之后,一双深陷在目眶里的眸子,连连地眨动了几下,首先注视在柳鹤鸣身上。
柳鹤鸣徐徐站起身来,抱了一下拳,道:“老朽柳鹤鸣敢问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不得不临时打住,原因是来人的目光已转向了别处。
嘴角微微向下拉动,带出一种说不出的不屑,这个人把目光已移向知府李吉林的身上。
柳鹤鸣的话只好打住。
这人看着李知府,把一只形同僵尸的枯瘦手掌伸出来,作出一副索讨的样子。他缓缓地用一口沉重的巴蜀乡音道:“李大人,我要的银于你可准备好了?”
李知府全身打颤地道:“这个……”
一面说,却把眼睛转向柳鹤鸣,满脸求助之色。
由于这个怪人的提早光临,使得柳鹤鸣原来打算让李、方二人回避的部署,成了泡影,所以李知府才会临时向柳鹤鸣讨主意。
那人带着三分木讷缓缓地掉过了头颅,一双含有隐隐精光的瞳子转而注视在柳鹤鸣身上。
“你是谁?”
“柳——鹤——鸣——”
摇摇头,这个人冷森森地道:“我不认识你!”
“老朽也不认识足下!”
那人嘻嘻一笑,脸色极为不屑地道:“这么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要是昔日,如果有人胆敢这么向他说话,柳鹤鸣早就忍不住了,但是眼前这个人,显然是大有来头,柳鹤鸣心里极为不快,可是在未了解对方意图门路之前,他却是隐忍不发!
聆听这人奇怪的对话之后,柳鹤鸣脸上带出了微微的笑容。
“老朽为李大人座上常客,常来走动,理之所当,倒是足下不请自来,令人吃惊。”
那人像是不擅辞令,被柳鹤鸣这几句冷嘲热讽的话一激,顿时面现怒容。
不过是一瞬之间,他脸上又观出一片笑容。
“柳老头,你竟敢对我这般说话,嘿嘿……我们等一会再谈。”
说罢转过脸来看向李知府,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怎么样,李大人是舍不得给么?”
三、剑影凌空逝
李知府讷讷道:“这个……是……不是。”
柳鹤鸣身子一转,已来到了李知府与怪人之间。
那个人顿时后退一步。
柳鹤鸣抱拳道:“这位朋友大名如何称呼?老朽不才,承李大人之托,愿意居中作一个调解人。”
来人那张尖尖的白脸上,现出了很深很深的两道纹路。
“这么说,你是专为这件事才来的了?”
“正是这个意思!”
白衣人仰天打了个呵欠,像是驴子张嘴般地,掀起两片嘴唇,露出了白森森的两排牙齿。
说话时方师爷忽地站起来,正想夺门奔出,白衣人偏头看了他一眼,前者顿时吓得立住不动。
白衣人脸上一时间像是罩下了一层寒雾般的冷酷。
柳鹤鸣目光湛湛地注视着他,提防着他猝然会施出杀手。
方师爷早已被吓得双膝打颤,嘴里情不自禁地叫道:“柳老先生……柳老先生……
救命!”
柳鹤鸣目注着眼前白衣怪人道:“足下既然来去江湖,又有这身功夫,当然不是无名之辈,请报上一个万儿。”
白衣人摇了摇头道:“什么万不万的,我不知道。漫长的冬天,令人好不难受……”
说到这里仰天打了一个呵欠,一脸睡意地道:“好好一个冬眠,却被你们惊醒……
记得离开巴山时,山下人送了我一个名字,我想这名字虽然文了一点,倒很适合我的性行……”
柳鹤鸣抱拳道:“洗耳恭听。”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如我说出这个名字,只怕你等三人俱要血溅当场。”
他翻了一下松弛的眼皮,打量着柳鹤鸣道:“怎么,你还有意思要听么?”
柳鹤鸣冷笑一声,道:“柳某如果惜命,也就不来管这桩闲事,请报大名。”
白衣人眼睛垂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名冬眠先生,大名之行,原意在开春冰化之日,先寻‘天一门’蓝老头的晦气,既然你等扰了我的清梦,说不得先拿你们开刀了。”
李知府惊吓得叫了一声道:“冬眠先生……”
自称“冬眠先生”的白衣怪人,偏过头来。
李知府不知怎地,由内心浮起了一股无比的寒意。
这一刹那,他忽然感觉到一万两银子事小,而人命重要了。
“先生所需的银两……下官早已备好……”李知府全身打颤地嗫嚅道:“请容……
下官去拿来奉上……”
白衣人木讷的脸上,此刻现出两弯笑容道:“太好了,李大人请与这位方先生退向壁角,有话等一会再说如何?”
李知府与方师爷早已吓破了胆,聆听之下连连地答应着,迅速地退向一角。
两个人倚墙而立,面色如土。
白衣人倏地身体向侧方一闪,快似飘风。
就在他身子方一闪动的当儿,柳鹤鸣的一双手掌紧紧擦着他的衣边落了下去。
这一招柳鹤鸣显然蓄势已久,只是仍为对方自称冬眠先生的怪人看破了先机。
既已出招,双方对垒已然分明。
柳鹤鸣一掌劈空之下,膝盖向前微屈,一只有掌向怀里一兜,五指箕开,反兜着直向白衣人前胸上扣了过去。
白衣怪人口鼻时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轻哼,迎着柳鹤鸣兜心的掌势,陡地弹空而起。
柳鹤鸣这第二着杀手显然又落空了。
眼看着白衣人腾起的身子,有如一片白云般的轻飘,足足弹起了丈二高下。
他双手两足向上一蹦,整个身子平平地已贴在室顶之上。
这么俊的身手,当真是武林罕见。
柳鹤鸣心中一惊,禁不住由心底潜升起一丝寒意。
高手对招,常常匪夷所思。
柳鹤鸣虽是一连走了两手空招,可是他毕竟是身怀绝技,非同一般凡俗之辈。
两招失手之后,他足尖微点,已把修长的躯体退向壁边贴紧。
这时候贴在屋顶上,活像条大守宫似的那位冬眠先生,忽然一个盘转,凌空倒折而下。
室内,起了一股劲风。
白衣人昂然立于一角,打量着贴壁而立的柳鹤鸣。
两个人四只眼睛,在一瞥之下,已经紧紧地对吸住了。
白衣人徐徐地点了下头,露出了白森森的两排白牙,道:“好掌功,我倒是小看了你。只是你仍难免于一死。”
柳鹤鸣冷冷笑道:“大荒山的独孤无忌是你什么人?”
白衣人紧贴在前额上的一绺短发,倏地耸动了一下,那张苍白无色的尖削面颊,陡然现出了无比的惊异。
“你果然知道得不少。”
白衣人在说这句话时,一只瘦若鸟爪的怪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柳鹤鸣早已料到有此一着。
他双目平视,不慌不忙地抬起了一只手。
双方看来,像是同样的心思!
两只手掌看上去也像是同样的动作。
只可惜现场除了对敌者彼此以外,竟然没有第三个人能够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招式和手法。
两只抬起的手平直地对举着,白衣人那只瘦手是半握着;柳鹤鸣的手却是骈伸如刀。
李知府与方师爷虽是倚立在一旁作壁上观,可是实在说,他们却是没有这个心情和雅兴。
他们实在也想不透两个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对敌手法,可是不久之后,他们俱已觉出了奇异的感触,像是有一股充沛的气体感应圈子,慢慢向四方扩展着。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