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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发现了水潭下的秘密,葫芦就一直忙碌着,每天天一亮,就召集精干手下开会,成天见不到人。
其他人都神情惬意,享受着这份短暂的安宁,只有老叔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跟在梁辛身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梁辛和梁风习习相依为命多年,哪舍得看老叔这幅愁眉苦脸的模样,急忙追问原因。
梁风习习憋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那个神仙相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想统一邪道就让他去统一。你又何必去冒险,跟着柳少爷一起去赴约。这些话,本来轮不到我说,可、可我实在不放心,这个对头太大了……”
老叔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反过来复过去就是这几句话,但其中的担忧,都快压塌了梁辛的肩膀。
梁辛摇了摇头,事情可不像老叔想的那么简单。为了救义兄,梁辛掀了麒麟和尚的底、为了给干爹报仇,梁辛查出了乾山道的秘密。天下风水、乾山设计、草木傀儡、邪道统一……对神仙相而言。他所图谋的大事,梁辛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神仙相到现在为止一直没真正出手对付自己,不外是想看看梁辛背后的力量,有没有拉拢的必要。可归根结底,神仙相看重的不是他梁磨刀这个人,只不过是以他为媒,来观察一股以前从未正式现身、现在正崭露头角的势力。
对于这一点,梁辛早就想明白了。
等神仙相看明白、看清楚之后,也就该出手抹掉梁辛了。
梁辛现在不准备,不反击,也只有死的更快。从三堂会审开始,梁辛就和神仙相拿到了一副“对头牌”,到现在也不由得他不打下去了。
梁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安慰了老叔几句,梁风习习愁容不减,到最后,也只是苦笑着叹道:“反正,你做什么,我便跟着你做什么也就是了。”
两个人正说着,天空中忽的一暗,梁辛抬头远眺,只见一道灰云,正自天角尽头御风而行,风驰电掣般向着猴儿谷赶来。
灰色的云彩气势凛然,急行时引动风雷激荡,猴儿谷的天猿们以为来了敌人,转眼间个个都变得脸色狰狞,仰起头厉声长啸,饱含催战之意。
梁辛认得这是脸婆婆的焚云法宝,赶忙对着天猿们摆手笑道:“是我叫来的,无妨!”
话音刚落,天猿们立刻又变回原来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跑跳着玩去了,好像刚才发狠的另有其人。
小丫头青墨被天猿们的二百五劲逗得哈哈大笑,跑到梁辛身边问:“琅琊来了?还有脸婆婆?”她早就听梁辛说过那个古怪的老太婆,巴不得赶紧看看。
梁辛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突然咦了一声,低声道:“有些不对劲!”
焚云是没错的,可在疾驰之中,不停的颤抖颠簸,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开来似的,青墨的见识比着梁辛强多了,一看之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道法宝遭人重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淬厉的锐响,一道湛清色的巨大藤鞭,倏地从半空现身,挂着刺耳的风声,狠狠抽打在焚云上。
焚云猛震,在天上晃了两晃,又继续向着猴儿谷冲来。
藤鞭仿若怒龙,在天际翻转呼啸,啪啪的脆响接踵响起,不断轰击着焚云,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梁辛还没来得及去救,只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焚云终于禁不住长鞭的抽击,碎得四分五裂,脸婆婆和琅琊也由此现身。
老太婆哇的喷出了一口黑色的血,一手抓着琅琊,身体筛糠般的颤抖着,几乎是一头栽向猴儿谷!藤鞭虽然粗壮凛冽,可灵活处却不让游蛇,鞭稍急刺而出,眼看着就要追上脸婆婆和琅琊,就在此刻陡然一连串血色的涟漪荡漾,七蛊红鳞迎风飞扬,三阵连打之下,护住了脸婆婆。
七蛊红鳞错落翻飞,二十一道涟漪转眼勾连成阵,足以开山断岳的巨力,尽数向着藤鞭卷扬而去!
那根长藤抖得笔直,就像根烧红的火钎,一头扎入了星阵,两股巨力刚刚碰撞,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浪,便霍然向着四下席卷开来!
而一向强横的七片红鳞,却变成了脆弱的蝴蝶,同时哀鸣,北斗的阵势被藤鞭一举击溃,梁辛也哇呀怪叫,重重的跌坐在地。
长藤如梭,击溃红鳞之后去势不停,继续追袭脸婆婆,青墨也反应过来,厉声叱喝中,巫刺脱手,青黑战旗卷扬,前者迎向藤子,后者则猎猎翻卷,裹住了脸婆婆和琅琊。
事出惶急,梁辛来不及结成“北斗拜紫薇”,只以红鳞自己结成的北斗春阵去御敌,可即便如此,爆发出的力量,也不逊于六步初阶的宗师全力一击。
小丫头的巫刺,力量也大致如此,红鳞败下阵来,巫刺肯定也讨不到好处,可长藤的势子却突然一变,并不和巫刺相撞,翻卷盘绕着让开了青墨的法宝。
就这么一耽搁,青黑战旗已经把伤者接应到了猴儿谷之内。
这时,半空里传来了一个梁辛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东北口音:“北荒巫?别跟着瞎整!搅和啥呢?”说话之间,一个中年人自半空中现身,长相普普通通,唯独一双粗横的一字眉,显出了一副混横气。
北荒巫盘踞草原,声名显赫,长春天纵然骄横,也不愿随便得罪这些草原上下来的人。
梁辛苦笑摇头,没想到琅琊的师父来了,自己输得倒的确不冤。
空气中,一阵阵涟漪荡漾,三十余名灰袍铁面也随着首领一起现身,跟着身形晃动,结成一座谁也不认识的法阵,自半空中牢牢压住了猴儿谷。
琅琊获救,脸上尽是仓皇焦急,根本不去理会旁人,只用力扶住脸婆婆:“您老还好?伤的怎样?”
脸婆婆嘿嘿笑着摇摇头:“不妨事,死不了的!”
琅琊这才松了口气,俏目流转,先看看青墨,有看看梁辛,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里充满真诚:“谢谢,不为我,为你们救了婆婆。”
跟着又对青墨笑道:“上次我踹你一脚,你要不甘心,大可踹回我一脚。”
青墨正手忙脚乱的去搀扶梁辛,闻言撇了撇嘴巴:“踹你很有趣么?要踹也踹他!”说着用手里的巫刺,指了指天上的一字眉。
琅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挑起一条眉毛:“你要能踹他一脚,我就是让你踹死也心甘情愿!”
两个是少女一说一答,谁也不理会天上的一字眉,一字眉的心境又怎么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是略略皱眉,打量着猴儿谷的情形,下面不知道多少头天猿,正冲着呲牙咧嘴,看得他心惊肉跳的,心里明白他们这是进了妖王的地盘,事情要麻烦。
一字眉正想开口,先唤请妖王出来把事情说明白,不料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怪叫,猛的从脚下响起,一字眉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可从没听过这么惨的怪叫……直到现在,柳亦才算回过神来,可瞳孔还是扩散着的,跟喝醉似的,失魂落魄的跑向梁辛,一把抓住了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三个字:“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啊!”
说着,又拼命吞了口唾沫,总算回了口气,也分不清是哭还是在笑:“阴沉木耳啊,你哪来的!”
“阴沉木耳”,是西蛮蛊的至宝,修真道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可西蛮蛊覆灭多年,对阴沉木耳,修士们也是只闻名不识货,一字眉也不例外,这才知道刚刚被自己打翻的七片大红鳞就是“阴沉木耳”,微微皱眉之后,却又笑了,低头望向了琅琊:“北荒巫,西蛮蛊,你在外面认识了不少厉害朋友,难怪胆子也大了!”
跟着,他又望向了梁辛,微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隔了这多年,西蛮蛊的传人又重现天下,可喜可贺。”
梁辛乐呵呵的摇头,伸手指了指身边的柳亦:“我不是,他才是!”
柳亦现在镇静了许多,对着半空里的一字眉点点头,有心亮出自己的阴沉木耳来标示身份,斜眼又看了看梁辛身后那七片大家伙,把这个念头又打消了。
琅琊小心翼翼的扶着脸婆婆,让她依靠在一棵大树下,又服侍着她服了丹药,开始闭目静养,这才扬起下颌,笑眯眯的对着梁辛点了点头:“巧的很,这次我师父亲自出手,婆婆身受重伤,正走投无路时,你摇响了铃铛,我便赶来了。”
梁辛有些意外:“当初不是说好了,你被抓了之后还会在坚持一个月么?你现在把师父引着一起来,大家一块完蛋。”
琅琊一笑:“若只是我自己,一定会遵守协定的。可婆婆还在身边,我被抓,她便会死。所以顾不得这么多了,循着铃铛赶来,原本也没想着能获救,只求走一步算一步,没想到……这步好像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