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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如果您真不放心的话……”
“难道我还假不放心?”妈停住了脚步,打断了我的话。
“妈——”我想了想说,“要不,叫若现把我送到火车站吧!您就别去了。”
妈想了一会,回头对我说:“那也好,就叫若现把你送上火车。”说完后就进磨房里去了。妈为了打点我的行李,已经好几天没做豆腐了,我在想,那些镇上的老主顾是否会有点想念呢?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就起来了。若现和妈也已经起来。若现正将我的一些行李提到门口去,妈在厨房做着早饭。我洗漱完毕之后,妈招呼我去吃早饭。我望着桌上的那一大碗红糖鸡蛋面条呆住了。
“孩子,把它吃了,将来有个好前途。”妈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知道,鸡蛋面条是我们这里招待贵客或是遇到大吉大利的事才吃的,这碗简简单单的面条里有着妈对我期望。我向来不喜欢甜食的,但我还是装作特别可口的样子努力将它消灭干净。
“到了那边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妈看着我大口地吃着,含笑着说。
妈这么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弄得我泫然泪下了。我深深地埋下头去,试图掩饰自己的哭,但妈却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有什么可以哭的呢?都大学生了,别老是碰到没什么的事而眼泪汪汪的,那样会让人觉得没气魄,知道吗?”妈伸手抚摸我的头,像把我当作一个小婴儿一般。
我不说话,眼泪掉进了碗里。
“若隐,也别太想家,但也不许不和家里联系,知道吗?”
“妈。”我努力了好久才叫出那么简单的一个字。
吃完了后,我和若现就出发了。就在我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妈叫住了我,她哭了,我知道的,虽然妈也在努力地抑制哭出声来。我回过头去,但妈又挥了挥手,示意我去吧。
“妈,再见!”我说完就赶忙出去了,因为我不想再让妈看到我哭。
我出村口的时候,夏老太太正在溪边的柳树底下闭着眼睛锻炼身体。我本想当她不存在地过去,可是她偏偏在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我们村的才子去上大学了啊。”
我不得不停下来,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夏老太婆,您锻炼身体啊。”
若现拉了拉我的衣服,小声对我说:“哥,你理睬她干什么啊。”
夏老太太不说话,继续闭上了眼睛左右前后地踏步。夏老太的脸色总是铁青的,脸部凹凸不平的总让人想起那长满草的坟茔,荒凉、阴冷又浑浊不堪,她的眼神模模糊糊,时而阴险,时而伪善,时而狞恶,时而飘忽,像面肮脏的镜子。然而这双凹陷在深褶里的眼睛竟是夏老太脸部唯一能让人觉得有生命的东西,就像顽强扑腾在荒凉坟头上的一只即将老死的蝴蝶。我和若现继续走着。“哥,你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你随便她说什么,回头干什么?你又不能回眸一笑百媚生,又不能倾国倾城!”若现埋怨得有些可笑。
我无言地耸耸肩。安史乱在镇口等着我。我们坐了一辆中巴车到市里的火车站。站内的候车室里挤满了人,大多都是学生和民工。我要若现先回去,但若现坚持要等到火车来了之后才离开。本来,心里是有很多话要和若现说的,可是此时我却无法很好地整理思绪和语言,于是无奈地只好沉默。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有太阳,但也不见得太热。”大概安史乱看见我们兄弟俩沉默着不说话,于是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种无言的僵局。
“唔,是不错。”若现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眼睛装模作样地从候车室的窗口向外看了看天空。
“若现。”我本打算说点什么,但在我喊出他的名字之后,我停住了,刚刚想说的话又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若现应声抬头看我,等待着我的下文。但我居然说不出话!这真是可笑极了!
倒是安史乱,大概看出了我的困窘,于是站到若现旁边说:“若现,你回去后告诉你妈,叫她千万放心,有我在,你哥不会吃亏的。”
我在心底暗暗感谢安史乱,但一面又感到很可笑。有他在,我就不会吃亏?也许吧,我想。
“唔,我会和妈说的。我先在这里谢过你了。”若现点了点头,说。
此时我们旁边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与一个男人正在话别。这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次极为普通的送别,但他们的说话却莫名其妙地让我的心神经质地感动起来。
那个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帮男人整理着领带,说:“要记着我昨天的话,别辜负了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生活。”
“知道了。”男人摸着孩子的脸应着。
“多给家里来电话,如果有空的话。”女人继续说,眼眶渐渐地红润了。
“知道了。”男人开始捧着孩子的脸亲吻。
“北方天冷,要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身体是最重要的,知道吗?”泪水从女人的眼角流出,她假装抬手去掩头发,顺势悄悄地把眼泪拭去了。
“知道了。”男人的眼睛深情地望住女人和孩子,眸子里闪动着某种令人绚目的光亮。
“知道个屁啊,又不长记性。”女人嘴里轻声地骂着,终于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
男人不知所措地用手擦拭着女人的眼泪,嘴上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广播响了,一大群的人起来,往检票口涌过去。若现将行李递给我,下意识地抓了抓我的手,又对着我颔了颔头。我很小心翼翼地接过包,里面有沈落薇临别时候送给我的那包紫薇花瓣。
后面的人推着我,我踉跄地前进了几步,眼睛望着后面的若现。
“哎,小伙子,你到底走不走啊?”我后边一个臃肿的妇女白了我一眼,用高嗓门冲着我大喊大叫,像是我欠了她钱似的。我看了她一眼,在我脑海里迅速闪过沈落薇妈的形象。
我没有理会她的叫,使了很大的力气,才对若现喊出几句话:“若现,好好学美术!有时候多理解一下妈,别和她争吵!”
“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去吧!”由于人声嘈杂,若现不得不大起声音来。
“有毛病!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交代那么多废话!”那个妇女嘟哝着骂着,一边骂一边努力地想挤到前面去。但她肥胖的身材根本无法和她脑子里的意识走到一块,挤了好久还是停在原地没有动。她骂着,好像要骂上几千万年似的,唾沫星子溅到了我的脸上,有股淡淡的腥臭。
“若现,别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放在心里……”后面的人不顾一切地挤上来,我又被推前了几步。但安史乱很聪明,他又看到了我此时的心绪,于是在旁边陪着我,手里拿了我的大包小包,任旁边的人疯狂地挤过来。
“啊?什么?哥,我没听见!”若现试图向前面走两步,但拥挤的人流不允许他这样做,于是他爬上维持秩序用的铁栏杆,对着我喊着。“……没——事!你回去吧!”我最终这样说了,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我终于看不见若现了,于是顺着人流往进站口挤。那男人和女人也被人流隔开得好远好远。
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由于买票的时候我和安史乱不是同一个售票窗口,所以我和他的位子有点距离。安史乱和我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了一大通好话,终于换到了我的旁边。待我们放好行李坐定好,安史乱向我挤了挤眼睛,示意我看前面。我发现对面坐着一个女孩,看起来是属于活泼热辣型的女孩子。她手里捧着一本《女友》杂志,但时不时地抬起头来,假装往窗外看而偷偷地瞥上安史乱几眼。
我凑近安史乱的耳朵,小声地对他说:“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呵,我才不相信一见钟情!再说,我一看,就知道她和韩菲一样,典型的感情泛滥的女性形象。”安史乱比我说得还小心翼翼,我几乎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
“她很神秘。每隔几秒钟,她都会看你一眼,你发现了吗?”
我嘴里呼出的气弄得他耳朵发痒,所以他笑着避开了我的嘴,像一个害羞的女孩子努力逃避着男孩的亲吻一样。我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我大笑。他被我笑得抓不住头脑,愣愣地看着我笑。
“笑什么啊!”他故意皱了皱眉,装出严肃的表情来。
“没事!”我掩饰着,但还是凑到他耳朵边说,“我看啊,她在你还没爱上她之前就已经爱上你了!”
“是吗?”安史乱有些得意洋洋,挺了挺腰,大着声自恋地说,“帅哥的魅力不可阻挡啊!”
对面那女孩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去看她的杂志了。我不知道此时那个女孩子的心里是怎样的一滚浪涛在激荡着。
火车开动了,这意味着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了。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