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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问到小金,他很是哀怨。认真问我,门口一票青葱水嫩挺拔俊秀的小伙子,就没一个看上的么?何苦偏偏看上他二名未来小妾候补人选。得到肯定答案,退而其次又狠宰了我一顿。
从义兄处脱身之时我身上不带分文。然而我却还有一大笔来历不甚光彩的钱财在小金这里。彼时我重回京城,一为心中不忿,二则是手头委实拮据,便与当时一同上京找寻哥哥的小金联手掘了夏家的皇陵。事后皇陵中一批贵重珍宝被小金秘密移走脱手,等到瓜分钱财时,我取走了一部分,留了一部分在小金这里,权作后手。
小金早给我在钱庄中存了飞钱,他行事素来不拖泥带水,三言两语交代完毕,连同凭证印信都给了我。等出了小院,我已成了一名鹤发鸡皮的、走路颤三颤的老道姑。小五小六却是作两名俊俏小道士打扮,一人背着布囊,持着我的拂尘,一人则扶着我。小金在一旁同情道:“装得很辛苦罢?”
我诶了一声。小金拉过我贴着假皮布满褶皱的手,可惜道:“美中不足的是你口里这副牙齿,老人家牙口不该这么好还这么白才是,忒假。”小五打了个寒颤道:“郎君的意思莫非要让姐姐敲落几个门牙?”小金一脸坏笑:“这倒不必,小金哥哥这儿有瓶药水,抹了能让牙齿又黄又黑。”
我们三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小金勾唇又道:“据说老母一见清秀俊美青年便把持不住,妹子不给哥哥演示一番?”
我半倾过佝偻的身体,一手捏住他的手背,嘿嘿笑了二声,一口气喷在他颈上。还未开口,他已嗷地一声惨叫,道:“妹子饶命!”一闪身,人像鱼儿一般滑开了去。我一顿,见他已在二丈开外,回头冲我洒然一笑,挥了挥手。
“妹子保重。”
原来离京或入京的分岔口已近在眼前。
小五小六二个小姑娘心思有些难懂,明明嘴里说不与小金回山,此刻却哭得稀里哗啦,冲着小金的背影跺脚道:“郎君,等我们随姐姐办完了事,就回山找你。你莫忘了我们!”
我笑了笑,心底却叹息,挥手也道了声哥哥保重。
重回京城,不过五六日光景,然而感受却是天上人间。
我命小五小六各去钱庄取了钱。为了怕数量过大引人注目,飞钱并没有单只存一家,二人去了半天,回来之后眼圈红红。我诧道:“这是怎么了?”小六抽泣道:“姐……老母不知道,京城四处都在讲一个叫顾眉君的男子与六王爷的*情故事。呜呜呜,原来男子之间的*情也能这么感人!”
我面皮抽了抽,两个小姑娘是我脱身之后才认识的,是以两人虽叫了我数日姐姐,却并不知道我原来身份。
小五道:“呜呜呜、是啊,顾眉君死了,剩下六王爷一个人好可怜。”
我顿时觉得嘴里有些干涩,问道:“六王爷如何可怜了?”小六道:“喜欢的人死了,六王爷接受不了打击,思念成疾,病了!”小五咬牙切齿道:“最可恶的就是那个什么公主!居然在这时候趁虚而入,衣不解带地照顾六王爷!亏她堂堂一个公主,居然倒贴,真不要脸!王爷不会变心吧?”
“呜呜呜,王爷要是变心怎么办?顾眉君好可怜……”
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觉得谁才可怜。
我心情复杂地望了望天,或者是我的扮相过于沧桑,两人一致将我当成问询对象,异口同声问道:“老母,你说王爷会不会变心?”
我涩然道:“再怎么深的情谊,人死了便留在昨日了。活着的总要将眼光放在前头罢?”两人听我一说,满脸失望。一个咬牙道:“啐,六王爷明明应该殉情的!”另一个捶掌道:“就是!”
我无语。
当日几人是在女阴娘娘庙里住下。庙里神像自那日损坏之后,一时还没有修好。住持叹息说道还在筹集善款,听我说要幕捐重造金身,登时面露喜色。两人在小神殿里你太上说法,我无量度人扯了半晌,俨然已是一对失散多年的道友了一般。
34
这一年的北风就这样提早到来了。
那晚上我提了梯子,颤巍巍地爬上屋顶,看着屋顶上一截小树枝上系着的细绳被风吹得直线往某个方向而去。小五小六在下面擦汗道:“姐……老母,您这是做什么?仔、仔细些……”我掏出罗盘,冲她们一笑:“本老母这是在洞察先机。”
偏了一些,并不是正北风。
两个小姑娘连日来跑了大段的路,娇气些的小六脚掌还磨出了泡,两人早早便睡下了。我在房里拉长了耳朵,喝了小半壶凉茶,外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我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一阵小北风能持续多久,莫要吹着换了方向。
朦胧不知睡了多久便感觉衣袖被用力扯了几下。睁开眼看到小五小六打着烛火,就挨在旁边。两人面色均是发白,小五结结巴巴道:“姐、姐姐,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我一侧耳,终于听到那个声音。
风声中,除树叶沙沙声音外,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深幽的哭泣声。这声音在夜晚听来,就仿似来自地狱的鬼哭,阴森诡怖,令人不寒而栗。
窗户突然吱的一声,被风吹开,重重击在墙壁上,发出偌大一个声响。
两人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抱起一团。烛火啪嗒掉在地下,熄灭。小六颤声道:“姐姐,是鬼、有鬼!”
我令她们睡到里侧,安抚了一阵,披衣起身点了烛火,透过窗扇望了出去,一排精舍烛火全亮了,然而住着女阴娘娘庙住持及几个小道童却无一人出来。
极目一望,依稀能看到庙门口正对的一片紫竹林,枝叶摇曳,形成一片森郁鬼气的暗影。
哭声连响了三晚。
第三日的时候,整个京城众口纷坛说的都是关于娘娘庙门口紫竹林闹鬼之事。此事被很好地与前段时间娘娘庙金身碎裂,顾眉君暴死联系在一起,滋生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臆想,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那其实是死去的顾眉君冤魂不散,夜夜哭闹。
听说来了大批的官兵。
女阴娘娘的住持很是胆小,自紫竹林发出怪声后便闭门不出,还数次劝我这是业障作祟,莫要多管闲事。这一日官兵终于将她从房里拖了出来,我自一排墙根悄悄望了出去,看到问话数人一身官袍,应是京城府尹及麾下文书副官。离这数人不远处还站了一人,正面无表情举目四望,我一眼过去,不由怔了一下。
竟是庞青。
数日不见,庞青似乎沉郁了不少,抿唇站在一处,面貌清冷。
我听那府尹问住持及一干小道童:
“紫竹林夜夜发出怪响,娘娘庙离紫竹林最近,尔等可听到或看到其它异动?”
俱摇头。
住持颤声道:“回大人,此乃天神发怒,女阴娘娘金身碎裂便是预兆,定有大灾即将降临了。”
府尹喝道:“你只管好好回话,休要胡扯!”
“庙中或附近最近可有陌生人来往?”
住持先是摇头,然而可能很快便想起了我。道:“陌生人倒是有。庙中近来来了三名同修,在庙中小住一阵。”
“哦,他们从何处来?来京中做甚么?”
住持道:“小人、小人未知。小道孤陋寡闻,只隐约听说三人是从方外而来,道号陌生得紧。”
府尹道:“你好大的胆子,未经盘查,便随便收留陌生来客,万一这几人是心怀不轨之人呢?”他一喝将住持吓得哆嗦趴在地下,惶然道:“这三人一到庙中,领头的老道姑便声言要为小庙幕捐金身,小道一时心喜,有失查察,便将人留了下来了。”
“大人如此一提小道此时也觉这几人来得甚怪。那老道姑一身衣物行囊,瞧着并不似来自香火旺盛的道观,出手却甚大方。贫道观察了她数日,未听她诵过一经,有意与她谈经论道,她也是数次推托,一人整日里也不知道在忙些甚么。她二名街徒弟,更是整日未见人影。另有一事,更是困扰了贫道二日。”
说着指着身旁一名小道童,让其说出前晚经历。小道童结巴道:“小人前日内急,不得以半夜叫清风与我一道前去茅厕。路经老道姑房里,竟看她她她与两名年轻小道长一齐睡在床上,搂做一团……”
几个京官面面相觑,一个咳道:“小官听闻化外有一类道人专修阴阳互补,房中双休之术,莫非便遇上此种道人了罢?”府尹一吹胡子,命手下皂役:“将那妖道带出问话!”
我事先嘱过了小五小六,令她们不必惊慌。待三人到了讯话的前庭,几名京官看着我们三人,瞪突了眼珠子。
一方是鹤发鸡皮、持着拂尘颤颤巍巍的老道姑,一方是两个细皮白嫩的俊俏小道士,只管顺着方才的内容稍稍想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