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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公子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在如此阴冷狭窄的牢房之内,他整个人仿佛美玉一般温润生光,连周遭的光线都似柔和几分。
此刻牢房内那矮胖狱卒已是跑了出来,嚷道:“捉到那小畜生了么?这番也不管他是夏家还是秋家要要的人,只弄死他才解我心头之恨……”正没遮拦地说着,那高瘦之人望着美公子,说道:“你是何人?”
那美玉般的青年公子,淡淡扫了幼春一眼,才说道:“你们方才做什么呢?”
幼春满脸通红,矮胖狱卒捂着耳朵,说道:“你是何人,管的倒宽,我们自教训囚犯,同你有什么相干?”说着,便又过来,想要擒拿幼春。
幼春后退一步,便又想逃,怎奈那美公子挡在跟前,仿佛一团光儿般,叫人不能靠近,幼春怔了怔,望着他淡然的神色,刹那福至心灵,说道:“大人救命,他们要……要杀我。”他站在这美公子身畔,那狱卒便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美公子望了幼春一眼,看了看他被拉扯的有些凌乱的衣裳,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跟略脏的脸有些不衬,略微怔了怔,便说道:“哦?只是想要杀你么?”
幼春点点头,便说道:“小人罪不至死,知县大人尚未定罪,小人是无辜的。”
因这人气度不凡,幼春只当他是救星一般,那两个狱卒一时也吃不准这美公子是何来头,然而见他虽然不言不语,如此一站,便自有种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人心生敬畏,因此他们倒是不敢造次的,只面面相觑,心里忐忑。
幼春说罢,那美公子说道:“你们当真是要杀他么?”高矮两个狱卒略微思量,高的说道:“我们只是负责看押人犯,哪里就会擅自谋害人命?”美公子便说道:“当真如此?”高矮两人便各自点头。
美公子便看幼春,说道:“你可听到?”幼春不知他要如何,便说道:“大人,方才你也看到了的,他们实是想对我不利,请大人休听他们一面之词。”
美公子淡淡一笑,说道:“你是犯了律法才被关押进此处的,不管如何,只等知县的发落便是。方才我见你跑的甚快,恐怕是你想借机越狱,故而这些人因职责所在,才追逐于你,你怎可就趁机同我黑白颠倒的浑说?”
幼春瞠目,说道:“不是的大人,的确是他、他……”望着那矮胖狱卒,到底有些难以启齿,便咬着牙低头。
那美公子打量着他,便说道:“你叫何名字?”
幼春垂头,低声说道:“陶幼春。”
美公子淡淡说道:“果然,你就是害夏家小弟差些丧命之人。”
幼春惊的抬头便看向他,美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便说道:“果然是个狡猾之人……”幼春心凉,见他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将他仍旧关了,只不过,他如今是好端端地,等明日县官升堂,倘若他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两个,谁也逃不了。”他面色虽淡,说话之时,语声沉沉,叫人听了,只觉得如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子颈间擦过,冷飕飕,疼丝丝的。
两个狱卒一时大汗,说道:“小人等遵命便是。”那高瘦的便斗胆问道:“不知阁下是?”
美公子看也不看,轻轻一笑,便转过身,只说道:“你们不必问,亦不用多说,倘若不信我话,只管对此人下手,明日便知道我说的真是不真。”他话虽然说的委婉,态度又温文的很,但是在场三个却都听出他话语之中的高慢笃定、不由分说,叫人无法小觑分毫。
这美公子迈步就走,两个狱卒便来捉拿幼春,幼春挣扎叫道:“大人!”美公子回头淡淡看他一眼。幼春望着他的双眼,却见这人的眸子十分冷淡,略带轻蔑……幼春心头一凉,果然听他说道:“既然是人犯,就该规规矩矩才是,我平生最恨不守规矩满口大话之人。”
幼春听了这话,情知哀求无用,便咬住嘴唇,一声不吭,想想实在可笑,自己竟会去求这不相干之人……
幼春一笑,便不再言语,只低下头。
那人本极淡漠地看着,望见幼春如此,长眉微微一挑,略想了想,淡淡一笑,依旧转身,自出去了。
这人来去一场,仿佛如梦。
幼春咬住嘴唇,木然站在原地,被那高矮两人推搡着,仍旧回到牢房里去。两人将牢房的门锁了,高个儿的便说道:“休得再来弄他,方才那人,不是个好惹的。”矮的兀自悻悻地,说道:“只不知是何来头,怎地竟堂而皇之进来?我这便出去问问,外头看守的却不是死人……这小子咬伤了我的耳朵,真真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高的便笑道:“我瞧还是罢了,合该这孩子不是你的……你要耍弄,自去那妓寮里着些妓…女罢了,这孩子尚小,倘若弄死了,倒真不好交代,何况也没什么趣味,如今凭空又多惹了个人,真是晦气……你也是的,整日打雁,却被小雁儿啄了眼睛,——这样小的孩子也摆弄不了,我也替你觉得丢人。”
矮子恨恨说道:“我怎知这小子会如此……看他瘦瘦弱弱,还以为是只小羊儿,岂非是手到擒来的?没想到竟是只小狼崽子。”
两个人望着里面的幼春,说了一会,矮子吐了几口唾沫,便自去了。里头,幼春仍旧蹲坐墙角,伸手抱了腿,因惊恐未退,身子仍微微发抖。不知为何,又想到方才那人淡漠之极的眼神,一时之间,暗暗悔恨自己竟会去求他,平白被他羞辱……幼春想了片刻,心里难受,眼睛亦是酸胀不已。
半路遇劫万念俱灰
当夜,幼春便自在这八面漏风的牢房内度过,一夜苦不堪言。第二日早上,周遭兀自黑黑的,幼春便冻醒了,缩在干草丛里只是发抖,暗影里,忽见一只偌大老鼠,以为他将死,便出来,大着胆子在他面前溜来溜去,有几次竟碰到他的鼻子,幼春半僵半睡之际,毛骨悚然,拼力伸手挥舞,将它吓退。
自此幼春不敢再睡,仍旧起身,抖了一会,终究熬到天明。
牢房外有人踢踢嗒嗒而来,却是那矮子,开了牢门,说道:“陶幼春,出来。”幼春冻的全身都僵了,闻言便爬起来,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到了门口,脚下麻的站不住,那胖子伸手在他腰间一摸,幼春缩了缩,闪到一边去,胖子骂道:“臭小子,别再落在老子手里,否则的话,要你好看。”
幼春一时动弹不得,便死命握着那栏杆撑着身子,胆战心惊,只迈不动步子,那胖子见他不动,虽然惊慌之际,面色却更显楚楚可怜,不由地心头大痒,便凑过去,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怎地不走?莫非想留下来,让老子干么?”
幼春只觉得热烘烘的气息在耳畔,又听了这样不堪的话,心头一揪,咬着牙,手握着栏杆,一步一步向前挪出去,那矮胖在后,淫…笑说道:“这幅模样,倒如被老子干过了一般。”
幼春忍着泪,快步出了牢房,到了外头,却见那高瘦狱卒坐在桌边上,望着他微微冷笑,幼春不愿再看他们第二眼,见他并不拦着自己,便只向外走去,此刻腿脚也利落了些,幼春一直走出了牢房,到了外头,天光射下来,又是委屈,又是刺目,眼中顿时泪如泉涌。
幼春伸手擦泪,一时停不下,恍惚耳畔听到有人叫道:“陶幼春!”幼春一怔,转头去看,却见前边有人冷冷站着,竟是昨日在公堂上见过的那个夏三少爷。
幼春微怔之下,便心生警惕,防备地望着那人。
夏三少望了望他,见他满脸泪痕,跟原先脏脏的灰尘搅合一团,更兼狼狈,便略皱眉,说道:“你哭什么?”
幼春不愿同他说话,便低下头。
夏三少冷冷讥讽,说道:“我无忧弟被你害的此刻还出不了门,他还未哭呢,你倒是哭上了?”
幼春听他提到夏无忧,便说道:“抱歉……”
夏三少说道:“你终于承认是你所为?知道错了?”
幼春说道:“我是觉得对不住夏小少爷,倘若真是我的错,我愿接受惩罚。”
夏三少皱眉说道:“你此刻还不肯认?”
幼春摇头说道:“我想不通究竟是为何……”三少气结。
夏三少见他小脸被冻得变了颜色,又因流过泪,眼睛红红地,一副惨相,心头无限责骂言语,便说不出。
他本是不愿来保幼春的,只拗不过夏小少爷的相求,才勉强而来,心底自然窝火的。然而真面对此人,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夏三少望着幼春微垂的眼睑,见他睫毛极长,低垂之时,遮了眼色,不由地便想起夏无忧说的那句话“看他的眼,就知道他不是个害人的”,夏三少便叫道:“陶幼春。”
幼春不愿在夏三少跟前落泪,便忍着,抽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