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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他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皇后敬重有加,感恩有加。试想一个女人即便死了二十几年仍旧在周遭脂粉成堆的君王心中占有这么重大的份量,可见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也难怪皇上对其难以忘怀。于是,在他心中,天下堪称完美的女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慈懿皇后。
于是,花朝节那夜,皇上在密室内思念慈懿皇后,他便在殿中垂首恭立。
孩儿臂粗的河阳红烛伫立两侧,烛影摇曳,偶尔发出一声轻响,殿内的影子便跳上一跳,更显幽寂。
有宫女绕到蓥金龙案撤换茶盏,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琉璃屏画宫灯,案上霎时火苗腾起。
他急忙奔至案旁,先是搬了奏折,随后抢出那张烧得最旺的宣纸。一瞥之际,忽然发现这是一幅画,只简单勾画了一个女子的容貌,一双眼睛灵媚清幽,看去有些眼熟。
145喜从天降
那个惹祸的宫女却怔怔的,只喃喃一句:“怎么是苏锦翎?”
苏锦翎?那个勇闯太极殿的秀女?那个引得双生子多次为其大打出手的雪阳宫的宫女?皇上的失神……是为了她???
此刻,他不得不佩服此女的心机,竟然在他这个离皇上最近的大内总管的眼皮底下勾引到了皇上,而他却毫不知情,此女不容小觑啊。
可是第二日,皇上并未提及那幅画,他暗自幸灾乐祸……原来不过是皇上的一时兴起罢了。
然而皇上去雪阳宫的频率明显高了,且又出人意料的没有令他跟随,而每每回来,唇边纹路依旧刚厉,可是眼底却带着笑意,就好像冰封千年的湖面在渐渐开裂。如此,依他的谨言慎行,即便不问随同的宫人,亦可猜出一二。
这个苏锦翎,莫非真的会改变什么?
不禁对这个宫女生出几分好奇,不过,仍是因了她的别有用心,对她甚无好感,即便是现在,皇上竟也点了她在身边伺候,虽然一月内不过十日,而今日又因了她的才智要特别嘉奖,此时的她已是三宫内不可或缺的人物,他亦觉得更应对其刮目相看,尤其是他现在仍旧看不清她内心所图,不过有一点是格外清楚的,如果真是小人,那是得罪不起的,谁不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风是枕边风?
如此便有些担心她是否会记恨他以前的态度,此番的请其多加照拂则是有几分真心的,而且……
“咱家在宫中这几十年,也只与严总管颇有私交,全因了当年在御厨房共事……”
他早知严顺对这个苏锦翎颇多照顾,两人因了在主子跟前伺候也时有见面,严顺亦偶有提及,听严顺的语气似对她极是喜爱。
严顺是何等人物?那也是见过风浪的,却独独对这个入宫方一年的小宫女青眼有加,究竟是她心机缜密得连严顺都蒙混过去还是真的“心志单纯,品性纯良”?他吴柳齐阅人无数,如今还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但是他信奉的是除了自己绝不可相信任何人的信念,于是即便现在各方各面的表现皆倾向于她,他也保有自己的看法,却是本着既不打压又小心防范的策略。而今搬出严顺来,无非是想要苏锦翎看在严顺的面上,不要与他为难罢了。当然,这得在她能够识人眼色,真如严顺所言的“心志单纯,品性纯良”且也真将严顺当做回事的前提下。
“你认得严总管?”
话被打断,但见苏锦翎由方才的愁眉苦脸换作阳光灿烂。
自从他在皇上跟前伺候,还没有人敢这般轻易打断他的话,这个苏锦翎果真是……
“想来我已是好久没有回去雪阳宫,也不知那边怎么样了。严总管畏热,又无论何时何地都穿得中规中矩。现在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再起痱子。还记得去年,煮了几十回枇杷叶才勉强消了下去,却因有所耽搁,还生了疥疮,痛得不行。但愿他今年会记得提早预防,只是他一天天总是在忙,不知会不会……”
吴柳齐微怔。如果是演戏,她的演技也的确够精深,竟让他找不出丝毫破绽。尤其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容不下半分虚伪的杂质。
而严顺因为在贤妃面前伺候,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认真谨慎的人,即便是大夏天也捂得分外严实,起了痱子也不敢当众搔痒,依旧规规矩矩的立着,于是汗就越来越多的冒出来。
这工夫,便见她有些坐不住了,不时的望向他,似是欲言又止。
他心下一动:“皇上已在清心殿等了多时,若是去看严总管,稍后咱家送锦翎姑娘过去便是……”
“不劳烦吴总管,奴婢自己过去便好……”她语气骤然变得轻快,竟似松了口气一般。
吴柳齐看了她一眼,掉转目光,不再说话。
清心殿在承乾宫内,殿如其名,距其尚有三丈远,已觉得有丝丝凉意随风而来,皆是因整个殿宇是用了黎阳湖底的冰晶石堆砌而成。
此处是天栾城的避暑胜地,不同于别处的奢华,四围遍植阔叶树木,远看就好像给巍峨的殿宇撑了把巨大的伞。风过处,树叶沙沙,清凉阵阵,恍若遁世,令人心境顿清。
对面则是昭阳殿,整个殿宇是柏阳山内的暖玉堆砌而成,无需火盆地龙,自然四季如春。皇上冬日便转去昭阳殿,夏日则在清心殿办公就寝。
辇舆就在殿外碧草掩映的玉阶下停住,苏锦翎仍有些惴惴:“吴总管,您能不能先告诉奴婢,皇上到底找我什么事?”
吴柳齐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倒笑了:“自是喜事,否则皇上怎么能让咱家用辇舆专接了姑娘过来?”
喜事?什么喜事?对于她而言,在别人眼中的喜事可能恰恰是她的灾难。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无法让心情轻松起来。如今思及,清心殿的薄凉依旧无法消退背上浮汗,顿觉脚步沉重,迈进那高高的朱漆门槛时还绊了一下。
步青云坚实的鞋底在门槛上磕出一声脆响并伴着她的一声轻呼,进去通报并已转身准备引人入内的吴柳齐及时扶住了她,语带笑意:“姑娘小心着点。”
殿内没有置冰,却于四处散着幽幽凉气,直入心脾。
苏锦翎心事重重,也无暇打量殿内的舒适简洁,只盯着绣有双色木槿花的鞋尖随着吴柳齐踩着海蓝织金毯一路向内。
行至两扇敞开的紫檀雕龙金赤木门前,忽有所感的顿住脚步,长睫微掀……
一个雪色的身影就这么毫无预料的扎入眼底。
骤见的惊喜,多日的思念,仿佛化作一团云将她包围托起,迷了眼,迷了心,竟看不见周遭各个器宇不凡的人物,只有一双冷锐的眸子于流光中穿云破雾而来……
只一瞬,却好似一生,就那般定住她,直至……那眸子掉转了目光。
刹那间,浮云散尽,人、物顿清。神思回归之际,方看见一身香色长袍的皇上坐在浮雕龙案前,太子并各位王爷及皇子按位立在两旁,只缺了个文定王……听说文定王是个闲散王爷,平日连朝都是不上的。
目光依然圈定那人……
宇文玄苍白衣胜雪,神色清隽,狭眸微垂,似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她有些迷糊,莫非刚刚那惊鸿一瞥竟是错觉吗?她分明亦从那眼中看到了柔情与思念……
一旁的清宁王倒是笑意微微的看她,目光中有着一丝意味不明,似是了然,又似是关切,还有……
“咳咳……”
耳边传来吴柳齐警示的轻咳,她方忙忙的跪拜在地:“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上的语气带着一丝欢快。
安静起身,垂眸而立。
“玄徵可是又见好了?”
“回皇上的话,九殿下如今身子大好……”
“可是你的功劳?”
“奴婢不敢,九殿下的身子全仰仗于皇上、贵人娘娘及各位主子的关爱才恢复得如此迅捷……”
“那么……这个呢?”
苏锦翎抬眸,但见皇上手中执一半尺长短的管状物,微动间闪着金色的光芒,光滑耀眼。
“这个……奴婢不知是何物……”
“咳咳……”一旁的宇文玄铮拼命干咳企图吸引她的注意。
这个苏锦翎,进门来看也不看他一眼,任凭他挤眉弄眼,她倒是目光扫过,却仿佛视他于无物,亏得他这般为她高兴。
宇文玄朗……暂且先记他这个好,只是此番竟是由那小人替苏锦翎讨了好处而自己却……也罢,只要她好不就行了?可是千万别因此只记住宇文玄朗的小恩小惠而丢了我啊。
锦翎,快看过来,看过来……
“玄铮,你的伤势如何了?”宇文容昼似是不经意的提及,语气中的威严却不容忽视。
宇文玄铮急忙收了声,敛容正色道:“谢父皇关心,已是大好。”
“嗯。”宇文容昼笑意略收,移回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