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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避免与她的正面接触,然而今日这样的遇见,只有微笑着俯下身去行了个礼。太子妃侧身避开,温和地道:“妹妹快别这样。”伸手来扶住了我。
二人并肩在御花园中漫步行走,丫鬟们紧随身后。宫中太监宫女们路过,都是纷纷跪下行礼。这是我和她二人第一次这样的相处,彼此面上笑容浅浅,心底却俱是思潮迭起罢?
园中花开繁艳,假山上一抹清泉,缓缓而出,四周这样的静寂,午后地蝉声正径自嘶鸣不已。太子妃微笑着道:“妹妹去见过父皇了么?”
我含笑道:“是。”看着太子妃,微笑道:“姐姐素来事父甚恭,妹妹倒是惭愧了。”太子妃微微一笑:“长子长媳,这却也是应该做的。”一时风起,园中绿柳低拂,二人身上衣袂轻飘,太子妃温然笑道:“当初在北平之日,咱们一家子人倒是齐全,如今公主们嫁了驸马,三弟又去了属地,都是天各一方了。幸得汉王和太子犹在一地,大家也是互相有个照应。”侧头笑道:“父皇的荣宠和眷顾,实在是为妹妹感到高兴。”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脸上仍是笑意嫣然,心底却是微微一沉。张氏出身低微,这门婚事虽是朱元璋钦定,但其素来不为人重视,婚后朱高炽更是接二连三的娶了偏房,就连当初拟定太子妃之时,朱棣也曾起了另立他人之意。若不是为了她的嫡子朱瞻基受朱棣宠爱,日后能不能立为太子妃倒也难定。从前我因心中有嫌隙,与她也不亲近。然而今日一见,她虽是出身寒门,谈吐间却落落大方,心机也是颇见深沉。
朱元璋立下的规矩,王爷一旦册封,受了藩地,就必须到藩地去生活,是绝不能留在京城地。如今朱高燧已去了藩地北平,朱高煦虽受封云南,却始终不曾启程。她话中之意,看似淡淡,细细想来,却是暗指朱高煦留待南京,是别有他图了。
当下淡淡一笑,道:“父皇雄才伟略,运筹帷幄,待人处事向来是极公正的。只愿他能早日康复,则于国于民都是幸事。”故意将话中之意轻描淡写地一扫而过。
第六卷 五十五、云涌(上)
子妃亦是颔首微笑道:“父皇身体安康,是国之大幸旺,则是你我之大幸了。”二人相视而笑,盈盈浅语,其意融融,最是和平圆满的景象。
我心中却是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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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局势越趋紧张,永乐十二年辛丑,皇帝朱棣下令发山东、山西、河南及凤阳、淮安、徐、民十五万,运粮赴宣府。庚戌,亲征瓦剌,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都督刘江、朱荣为前锋。庚寅,发北京,皇太孙朱瞻基从。
这一场战争,马上又要来到了。
念及远在瓦剌的以柔,我心中却是挂念万分。以柔,她毕竟是做到了。她成功地挑起了瓦剌和大明王朝之间的战争,她成功地让朱棣夜不安寝。可是,这一场战争,她会胜利么?
即便是胜利了,她又能够得到什么?
皇帝率领武将御驾亲征,朝中事由朱高炽和文臣把持。然而这一次监国的太子,却比以往更加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朱棣带着皇太孙朱瞻基去征战,从侧面显示了对太子一派的信任和重视;可另一方面,永乐十年的处罚仍犹在眼前,而且朱棣,对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权力的人。向来都是十分痛恨且警惕地。无论那人,是自己的兄弟、侄子还是儿子。
朱高煦对自己的父亲显然是了解的。汉王府中素来的俭朴平静,并未因朱棣不在而有结伙营党的倾向。只有我才知道,朱高煦地夜夜晚归意味着什么。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有人替我轻轻掖了掖被子。我从梦中惊醒过来,低声道:“刚回来么?”朱高煦微微一笑。道:“是。”钻了进来,环抱住我。
我靠在他身上,叹息道:“怎么又这么晚?”他笑而不语,半晌,忽轻声道:“小七,我想要个孩子,咱们的孩子。”我心中一荡,低声笑道:“是么?”转而又是黯然。成亲已经两年多,我却一直未能怀上身孕,让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身体素质了。要是放到现代,还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到底是哪出了毛病,可现在,只能这么漫无止境的等待下去。
想要转身,却听到他轻微又绵长的呼吸声,却是已经累的睡着了。
苦笑了一下,躺着不动。黑暗中,再也无法安睡。
汉王府外有一条林荫道。这条路的尽头便是秦淮河的支流。此刻地秦淮河不如明末热闹有名,仅仅是一个四处垂柳的幽静之处,我却十分喜爱。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在这条路上独自漫步。
今晚,月光淡淡,正是八月盛夏。夜却已起了凉意。河水银光灿灿,倒映着满岸绿柳,那水光潋滟中,摇曳成姿的影儿,不知是天上的月、还是地上的人。
不觉已走得比往日远了,来到对岸,许是少人打理之故,这里比之汉王府外那一段路来得更为萧瑟荒凉。听得裙袂在地上拖曳而过发出的沙沙声。无端端的寂寞恍惚起来。
繁华和萧瑟,很多时候,其实只在一河之隔、一念之间吧?
不经意间,一瞥眼。却见不远处端坐着一人。心中一惊,待得凝神细望,才发现那人居然是朱高炽。
他亦看到了我,微微一笑,道:“好。”伸手掸了掸草地,做了个手势,意即请我坐下。
我亦是微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道:“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他温然笑道:“这里安静。”目光静静凝视着河水,轻风徐徐而来,二人一时都是静默无语。
良久,方听他淡然道:“二弟待你好么?”
我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夫妻之间,哪里来的好与不好,自然是相敬如宾。”心下微觉局促。
他恍若未觉,微笑着将身子靠在树干上,眉宇之间,略显惘然。那深邃的眼睛里,恍惚间,却有清冽的忧伤。心中一痛,转过脸去,抬头看天。
他低声道:“还看陶渊明地诗么?”
我道:“还看的。”
他微笑:“东晋之时,陶渊明其实并不受人推崇。那时候的人们,心中都充满了斗志。即便是陶渊明自己,投效刘裕,帮助他攻入建康,想必当初也是有他以志报国的雄伟抱负的。只是后来看到小人当道,昏君无能,方才起了去意。”
我会心而笑:“我也曾看到过他有‘或击壤以自欢,或大济于苍生’的犹豫,也感慨‘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说到底,人地归隐,或许正是因为他曾努力过,或者功成身退,或者心灰意冷。要说生来就对人事清淡的,倒也罕见。况且,其领悟之深,想必也就差了一截了。”
流水潺潺,二人的话语之声在其中细细微微,若隐若现。他微笑地看我一眼,眼中有赞赏,笑意闲闲:“近日看他的《闲情赋》,他说,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舒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
我微笑倾听,接了下去:“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
悲佳人之屡休,从白水而枯煎。
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
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
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
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
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尚未吟毕,眼中已盈满了泪,低声道:“大哥,希望你过的好。”
他微笑道:“我会的。”昂首仰望着天际点点繁星,“小七,你还当我是你的大哥么?”
“是。”
他看着我,点头微笑,那个笑容里,却有种我从未见到过的悲凉:“谢谢你。这就够了。”
他凝视着夜地最深处,淡然道:“我也希望你和二弟过得好。不管我和二弟之间怎样,咱们始终是兄弟、兄妹,始终是一家人。”
他的声音平静,我却觉得悲伤。
大哥,对不起。我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我真的不知道。
第六卷 五十五、云涌(下)
月,马哈木和朱棣在忽兰忽失温展开决战。瓦剌拥精锐的骑兵,朱棣却拥有最精锐的武器——火铳和神机营。
这一战,让自二月入蒙古以来一直被马哈木耍的团团转的明军恢复了神勇,瓦剌大败。马哈木虽然成功出逃,然而从此却一蹶不振。
而此前,三月癸未,张辅俘陈季扩于老挝以献,交阯平。事实证明,当今天下,再没有人是朱棣统领下大明军队的对手。
胜利归来的朱棣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