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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能就这样带走我!我走了杰米怎么办?!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里。”碧云有些着急了。
“哼哼,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使?医生?还是保姆?”他冷笑着嘲讽了她一句,从后视镜里瞄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面无表情地说,“即使你走了,汉娜夫人的司机还在前门,那个孩子不会再次迷路的,再说我的人也会看着他。”
“可我这样凭空消失了,汉娜夫人会怀疑的。”碧云深吸了口气,“还有你的上司,海因里希司令,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寒冽的光一闪而过,“不要试图跟我耍这种小把戏。”
她盯着后视镜中那张五官深刻的俊美的脸,反问到:“我有说错么?你那么急于把我从汉娜夫人的家里带走,难道不是出于你的私心么?!”
这一次他略停了一会儿才开口,低沉地说到:“我只是不想你遭遇危险。”
“不,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和庇护。”
“如果没有我,你以为凭你自己的力量可以在这座城市谋生么?如果没有那张伪造的身份证件,你能够在汉娜夫人的府邸里自由出入么?或者你认为你弹奏钢琴的水平能够到凯姆交响乐团去当一名钢琴师?还是能跟随丹麦芭蕾舞团去帝国歌剧院演出你的芭蕾舞?再或者是想去找你的那个红十字会组织继续当个蹩脚的护士?告诉你,在这里,你连活下去都难,哪怕是一天都难。你这个刁蛮任性又冲动妄为的蠢女人,难道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积聚,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她很想说自己从千里之外的城市只身来到帝都,就是为了要跟在他的身边,但却心痛的说不出来。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其余的交给我来处理。”他放缓了口气,从后视镜里撇了一眼她乌黑的泪粼粼的眼睛,也垂下眸子说到:“至于霍夫曼将军的女儿,克里斯汀娜小姐,我的确是去见过她,那是因为我对总指挥的安排要有个交代。”他眉头簇动了一下,很想说她不该怀疑他,背地里翻查他的东西,跟踪他到了咖啡馆里,并且偷听了他的电话,但是彷佛有什么东西哽塞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口。
她咬着嘴唇,噙着泪,半晌才出声:“好吧,我答应跟你回去。但是你得先让我回到府邸里去,跟汉娜夫人辞行。”
他突然间刹住了车子,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给你24个小时,去处理这件事情,明天上午11点,我会派人去汉娜夫人的府邸东面的十字路口接你。”
这辆黑色的车子再次停靠在了医院的后门,碧云从车子里爬了出来,小杰米已经检查完毕了,医生为他拆除了石膏,碧云又问了几句,就带着孩子,从正门下楼,汉娜夫人的专职司机正在路旁等候着他们。
吃过午饭,碧云向汉娜夫人请辞,夫人非常通情达理,并且乐善好施,执意要司机开车送她到汉堡,并让管家去给她办理了通行证件。事实上,她在车子里答应了他,明天的中午会跟他回去,完全是个缓兵之计,她在下午1点钟就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汉娜夫人的家里,到达汉堡的时间是下午的4点,就在今天的傍晚,刚好有一班轮船是开往上海滩的。即使是被他发现了,这船也已经行至了公海上,绝没有中途折返的道理。
当碧云步入了轮船头等仓的时候,她还不太敢相信,此次的逃跑计划会如此顺利,或许是汉娜夫人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位高官太太凭借着她的特权,直接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这个包仓里,总共就几个位置,不知道为何座位都空着,只在她的身边坐着一个黑发黄皮肤的男子,他有一张清瘦的脸,削长的鼻,薄嘴唇,单眼皮,目光却是迥然有神,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灰色国防军的制服,她第一次见到这身军装穿在黄种人的身上,从他的平直肩膀来看,他的身材也应该是高大的,国防军的制服穿在他的身上,有种别样的英武气质。
“你是中国人?”他的黑眸注视着她,问了一句。
“嗯。”碧云有些诧异地点头。“先生你也是中国人?”
“对,我祖籍在浙江奉化。”
“我们离的不远,我家在湖州,”她在这个国家只见过两个中国人,一个是孔芷伊,再一个便是对面这个男子,而他们竟然是同乡,“可你怎么会是国防军的少尉军官?”
“那真是有缘,不瞒你说,我目前在慕尼黑陆军军官学校学习,出国之前我就已经是少尉了。”他微微笑了下说道,“你呢,不远万里来欧洲,是游学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碧云摇摇头,“来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往事如烟,都是一场惘然梦境,如今要归国了,才是真的。”
“小姐说的对,大抵游子的心境总是如此。”他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碧云无心在与他言语,手扶在密闭的船舱那圆弧形的玻璃窗上,望向岸边。一阵阵汽笛鸣响过,邮轮开始起锚,准备远航了。
他也望向窗子外面,似乎是慨叹了一声,有什么情怀也是不吐不快,“听小姐的谈吐,定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如我们对对关于故乡的诗,如何?”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碧云不假思索地答道,“在嘴边的,就是这两句了。”
他越发的来了兴致:“古来游子诗不少,我却独爱这一首杜工部的诗: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那人不念诗文还好,听着这首故乡的诗,碧云觉得自己就像天空的云朵一样,飘零无倚。只看见船舱外那蒙蒙雾霭中,海岸线上的一座坐的尖顶塔楼越来越模糊,分不清是因为船走的距离远了,还是泪水已经迷蒙了眼帘。
身边的男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以为她是喜极而泣的,和颜悦色地宽慰道:“小姐何必伤感,十天之后便能与亲人团聚,岂不是乐事一桩?”
“是的,该是乐事的。”她低低地答道,又是两颗泪水自腮边滑落了下来。
“抑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他猜度着,“不如这样,既然我与小姐都是远渡重洋,又都是浙江同乡,也算是他乡遇到故知了!我赠你一件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表,递到了她的面前,“鄙人在政府里还是有些朋友的,日后归国有什么办不妥的事情,不妨找我。”
碧云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退还给他,“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这东西我少说也有几十块,在洋人的土地上,难得见到故乡的亲人,还是个诗情画意的女孩子。同舟共度一场,做个表记。”
她在手提包里摩挲了一阵子,最终却空手而出,“可是,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
“那就告诉我你的芳名吧。”
“我叫周瑛,小字碧云。”
“周碧云……”他朗声笑了起来,“这个名字好的很。”
碧云却于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滚落了下来。
男人被她惊地一愣,这样一个清醇美丽、楚楚动人的妙龄女子,梨花带雨般在他面前潸然泪下,谁能不动心,他本想劝慰几句的,可是见她越哭越凶,最后干脆嚎啕大哭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扣在玻璃窗上,胸膛顿挫着,那柔弱的肩膀却像是没有了气力,哭地委实可怜。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知道她听不进什么话,便摇着头,起身离去。
碧云长声地哭着,有太多的辛酸和委屈要诉诸泪水,或许在每一次都是在即将要失去的时候,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就像在浓烟滚滚的地下室里,她要与他天人永隔了,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心里原来已经有了他的存在;如今看着轮船越行越远,他们就要天各一方了,她的心里还是挥不散他的影子。她是爱他的,爱他的俊美的外表和骑士风度,爱他的刻骨浪漫和炽热激情。她畏惧他灵魂深处的黑暗和冰冷,又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她心悸于他秉性中的自我矛盾和反复无常,却又无法放手。
但是她并不真正的了解他,在优雅的亚特兰蒂斯黑衣骑士的光环下面,似乎每一句话都是情真意切的,又彷佛从来不曾吐露过他的真心。他一直在苦苦追求着她,却始终都不肯正面问题。可她下决心离开,又何尝容易,一道碧水,割断了自己的后路,如今的自己,就是一条小船,在汪洋大海上飘荡着,前路也是苍茫无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