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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紧了唇,眼睛里含着笑意,“佳尼特”是他的昵称,这个女人竟然把自己画的这么丑,不过他没有发出抗议而是探出手臂,挥动着修长的指尖迅速在玻璃窗上画出一个连笔的小鸽子。
碧云盯着这只小鸟儿,愣了几秒钟,也会心地笑了,她知道他是画的自己。她是他口中的宝贝,天使,小鸽子……她突然间想起,起先在汉娜夫人家的时候,她曾经赌气把那只信笺上的小鸽子撕成了碎片,然后恶狠狠的丢给他,那个时候这个高傲的家伙,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红一阵的,那副表情实在是可气又可爱。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儿,开始那次被她撕成了两半的信笺,第二天被他沾了起来,又被她撕地粉碎了,那么第三天早晨,他给她的那个白色信笺里装的又是什么。莫非是他重新画了一张……当日是性子上来,气不过了,如今想来有些后悔,真该看完了那信的内容,再摔到他的面前才是。
他没有她低着头,而是继续试着点火,或许是外面的温度太低了,半天没有成功,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响声。他的指尖节奏性地敲打着方向盘,像是稍有些不耐烦了,干脆把身子完全向她倾斜过去,一只胳膊将她揽在了怀里,一只手支撑在玻璃窗上。
她好奇他要画些什么,瞪大了眼睛看他一个劲儿地朝窗子上哈气,直到窗子上出现了一大片的白雾,她猜侧着或许他是要画个体积很庞大的东西。
碧云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地期待他的表演,这一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画什么动物,而是在小鸽子的旁边写了两个字,方方正正的中国字——“碧雲”
她愣了,眨动了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做梦也没想到,在他的手下写出她的名字,他怎么可能学会写她的名字,在什么时候学会的,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早有准备的,而是随意地就写了这两个字,尽管笔画的顺序并不对,是按照从左向右书写字母的顺序来写的,在竖弯的时候也像是字母的转折,但是“碧雲”这两个字,那字迹整体看来方正。
他微蹙着眉毛,有些错愕的望着她,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就哭了起来,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伸出手臂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车子已经打着火了,于是他发动了车子,向街道的那头开去。
透过了那两个字,她的名字“碧雲”,她的乌黑的眼睛一直望向车窗外面,轻柔的雪一直在漫天飘飞,沉沉的夜色中,这些银白的自然的精灵,她们三三两两的,像是在乘着风,携着手,跳着一曲浪漫的华尔兹。
她一直在掉泪,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千言万语,抵不过几个字,或许他只会写这两个字,以往她所说的话,他只能领会个大概的意思,大多数的时候,他读不懂她的细腻和委婉,即便是懂得他们的语言,但是文化的内在因子差异太大,或许她对他也存在着不少误解和偏见。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在相爱的人之间,是不需要任何语言的,爱情是可以超越国界、超越种族、超越立场。她的心突然之间就被爱意充盈地满满的,也生出了巨大勇气和坚定的决
60第四幕—8骑士事迹画
屋子外面很冷,他坐在壁炉旁喝着咖啡烤火,时不时地抬眼看到那个小女人像一只勤劳的蚂蚁一样,楼上楼下地搬运着她的衣服,并且不允许他或者是仆人们插手,她满心欢喜地把买来的衣服一件件地从包装袋里拿了出来,剪去商标,挂进了衣橱里。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她终于忙完了,“蹭蹭蹭”地跑下了楼梯,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挤到了躺椅上,依偎在他的身边,他展壁揽着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挑动着她的如云一般柔软的发丝。
温暖的炉火耀红了她的脸颊,“今天上午,你去了哪里?”她似乎是无意间问了一句。
“我有公务,去了总指挥家里。”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悠闲地翻着报纸。
她许久没有做声,他低头看向她,见那对乌黑的眼睛直望着自己,他顿了顿说:“没骗你。”
碧云点点头,“好吧,那我问你,麦克斯他为什么会被撤职?”
“什么?”他隐隐地蹙起眉毛,手指勾起的咖啡杯子在半空停了几秒钟,又放在了躺椅边的小茶几上。
“迪特里希将军的传令官,麦克斯·威施尔中尉。”她一字一句地说着,那次在汉娜夫人的花房里,麦克斯偶然撞见了他们在一起,看当时的情景,误以为她被他欺负了,想当面制止,两个人起了争执,后来雅各布上尉进来了,他才气急败坏地上了车,当时直觉就告诉她这件事不会那样完结了的,结果第二天一早,她就从汉娜夫人的朋友们那里听说了,那位英俊的威施尔中尉被停职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我在利用职权公报私仇?”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却看见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仍旧眨也不眨地望向他,他哼了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报纸,不打算继续否认下去,“这一次我对他算是客气的了。”
“我猜就是你。”她蹙着眉小声嘀咕着。
“那个傻小子,明目张胆地挑衅我。”
“好吧,就算是麦克斯他误会了,那么墨菲斯呢?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不是把他也撤职查办了?”
一提到这个名字,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了,他迅速地眨了下眼睛,沉下头低声说:“他不一样。”
“墨菲斯有什么不一样么?”她有些天真地追问,在她看来分明都是一样的,这个霸道的家伙毫无理由的就醋意大发了。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反复地提起别的男人?”他转过身子,把叠好的报纸放到了茶几上,语气明显不悦,挺地笔直的背也显得有些僵硬。
“原本就是没有影子的事儿,偏偏有人要揪着不放。哼,不理你了。”她展开双臂从后面环绕住在他的腰身,把脑袋靠在他的背后,吐了口气,软软地说到,“你就是心事太重。”
她的这句话让他心脏猛然间悸动了下。她闭上了眼睛,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复杂表情。他承认自己的内心随时随地都充满了矛盾,事实上他生性警觉,并不喜欢被人猜度到内心的想法,可又渴望着能够倾诉,他知道她是纯洁善良,安全无害的,她就是在上帝把所有的门都关闭的时候,留着的那一扇小窗子。
夜深了,四周很安静,安静地彷佛能听到她心跳的声音,窗外的黑夜沉沉笼罩着,壁炉的火苗渐渐熄灭了,炭火里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火花,整个壁炉周围仍然有着余温,现在是最舒适和惬意的时候,能够在炉边享受温暖并且没有被那灼灼燃烧的火苗烤烫的感觉。
她睡的很沉,发出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心却乱了。
他并没有欺骗她,昨天凌晨雅各布上尉驱车赶到这栋别墅,就是为了告诉他,半夜突然接到了总指挥打开的电话,先是怒气冲冲地要他立刻去司令府邸,而后过了不到三分钟,又打来一个电话说不需要找他了,这第二个电话的命令,不由让人更加忐忑了。于是今天一大清早,他敲开了总指挥的办公室的门。
总指挥的表情很平静,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状况。
“我的副官昨天半夜已经告诉过我了,您找我。”他敲了下门,迈着稳健的步子,进入到了房间里。
“是的,请坐。假期过的好么?我的几个儿子非常调皮,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司令边说边站了起来,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褶皱的纸,推到了他的面前,彷佛在自言自语,“这是杰米画的,这小子难道是个学习绘画的材料?”
他低头凝视着桌子上的这张纸,这是一张儿童的画,颜色鲜艳,笔触稚嫩,人物形象和神态却很生动。在玻璃房子一般的城堡外面,草地上有一个金发的穿着铠甲的骑士,他的手上没有拿剑,而是一朵红色的玫瑰花,在他的身边是穿着漂亮的红裙子的公主,他们手牵着手,嘴角挂着微笑。在画面下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骑士战胜了恶龙之后,和公主结婚”。这画和字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那个公主,是黑头发、黑眼睛和黄皮肤的。
他的眼角抽动了下,昨天半夜里听完了雅各布的汇报,他就已经清楚这个秘密穿到了司令的耳朵里,事实上他早就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一天早晚要到来,只是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泄露的。他一向认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却偏偏漏掉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看着这张天真的儿童画上金发的骑士和黑发的公主,早已打好的腹稿,却哽在喉咙里,让他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