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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香积寺之行毫无关系。
“大郎,癸字客房,最远的一排,叔全包了。”胖叔气喘嘘嘘跑过来,把钥匙和门牌子递给他:“累死叔了,险些跑断腿。柳家大娘呢?叔这就去引开她。”
“不用咱们费力引开了……惹不起的纨绔在那边。过去跟她说一声,你领她女儿去求平安签,叫她家小厮山门外候着。”薛思抬下巴朝着柳春娘的方向说:“把春娘带到客房。我去看看今天寺里预备的什么斋饭。”
胖叔应声而去,这勾当他熟。假髯往脸上一贴,登时遮住半边脸,化作一位慈眉善目的胖和尚。到了春娘面前,他谎称杨氏为她订下客房,来请春娘先去歇歇。
春娘幼时曾随杨氏在香积寺住过七天吃斋,这会儿半分疑心也无。端平瓷钵,先到放生池放了鱼苗,胖和尚低头数着念珠,引春娘绕廊穿院,来到西边客房。
朱红矮墙,数竿翠竹,四周静悄悄的,嗅不到寺中香炉里烟雾缭绕之气。
春娘想感叹一句“真幽静”,见领路的胖和尚在精进诵念佛号,她也放轻脚步,生怕扰了这份清净平等觉的安宁。
“女施主请进,右手边第一间便是。老衲告退。”胖叔推开院门,施礼与春娘作别。待春娘进了院,他从竹子后头取出“女客止步”的长牌子,重新挂好。
胖叔就地盘腿坐下,开始守门把风。
屋里摆设很少,有一张僧人们坐禅用的绳床,旁边小龛供着佛像。靠墙窄窄一卧榻,榻下小铜盆盛满清水,供香客洗漱。
“香积寺的香火不如以前旺盛么?”春娘坐在绳床上,她记得上次住在寺里时,妆台箱笼一应俱全,不像这般空荡荡的清苦。至少也该安置一面铜镜啊。歇了片刻,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春娘随即起身,整理衣裳候在门边,准备迎接杨氏。
“笃、笃。”薛思拎着食盒敲门。春娘边开门边说:“娘,先把唐卡铺平晾起来吧,我怕其它颜色污了未沾水的画像,回去更不好修补。”
淡灰色的沙弥服下摆和草鞋出现在春娘眼帘内。是沙弥不是母亲。春娘连头都没抬,忙着关门并改口:“您走错了,这里是女客房,请回吧。”
“女施主,一日未见,别来无恙?”薛沙弥把食盒挡在门缝里,笑嘻嘻地问候春娘。
这声音……春娘愕然抬头,看到未婚夫薛思穿着沙弥装。夫君出家了?
薛思推开门,放下食盒,勾着手指往她脸上刮了刮,笑道:“别这么吃惊,跟没见过英俊沙弥似的。你放心,女施主,贫僧不戒色。”
春娘慌着往后退。薛思拿出铜锁子锁牢了门,大大咧咧坐在榻上,伸手招呼躲在墙角里的柳春娘:“伺候爷更衣。佛门净地,不可亵渎僧装,还是脱掉再做恶为好。”
“您、您遁入空门了?”春娘在墙角小声询问。
薛思点点头,直言不讳:“有个叫柳春娘的人,说她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我想看看,如果他的夫君出家为僧,柳春娘该何去何从。春娘,你没看错,我是沙弥。”
春娘喃喃不知所措,仍旧站在墙角,垂着手,脑中一片空白。夫君出家了,待嫁妇该何去何从?她绞尽脑汁去回忆,然而上辈子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情况如何处置。贞节,自然还是要守的。只是,自己孀居呢还是出家?
按理,该照旧嫁过去,侍奉舅姑,孤老终身。但妇从夫志,也有妇人随丈夫一道抛弃红尘的例子。比如耶输陀罗,跟着释迦牟尼出家,成为比丘尼。比如宋徽宗时有个宁海州的妇人,丈夫拜在王重阳的门下,她也跟着做了道姑,在洛阳修炼七年得道。后来还开创了全真清静派,著有《女功内丹》传世。
两样选择都不失美誉,春娘垂眸寻思,该怎么选才好。
“春娘,又哑巴了?”薛思索性走到她面前,一手扶墙,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笑问:“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教你。夫君出家,你改嫁。选个好人家,早生贵子。”薛沙弥戏道:“春娘,千万别带着你妹妹一起嫁,把她给我留下。贫僧不戒色。”
“妾不改嫁!”春娘脱口而出。
“柳春娘,你要玩咬舌自尽殉节?爷、不、允、许!”薛思低头凑近了盯准她。殉节这一招得贴身防啊,圣贤怎么说来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瞧她的牙齿编贝似的挺平整,怎么一咬就能咬破舌头……
异性的鼻息热乎乎地随着怦怦心跳声在上方盘旋,春娘不敢抬头,视线逡巡在薛思的灰领子上,怯怯答道:“夫君尚在,妾不咬舌。妾、妾愿侍奉舅姑,也愿遵从夫君的志向,随夫出家,两样都、都可以。”
出家当尼姑?薛思来劝春娘另择佳婿,完全没料到她还有这想法。
“……你太重口了,和尚夫君尼姑妻……春娘呵,他日你我相见,贫僧唤你‘春尼姑’?今早温兄说要做套道士装,将来你我他三人相逢于香积寺前……我该来一句‘道长,别跟贫僧抢师太’么……”薛思又伸手往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春娘慌忙解释:“不、不是那意思。”
“我爹我娘早已辞世,你没什么舅姑要侍奉。不改嫁的话,依你的意思,便作个小尼姑罢。”薛沙弥憋着笑,强行抓着她的手给自己解衣带。边解边谑道:“小尼姑,无需解释。贫僧顿悟了,你就是那意思……呦,别脸红嘛。”
解开衣带,薛思把他的沙弥装搭在绳床上,双手按住春娘颤抖着的肩膀,问她:“来过葵水了么?几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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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八、
应该让别人的生活因为有了你的生存而更加美好。──茨巴尔
应该让别人的生活因为有了我的生存而更加美好。——春娘
妞,爷出家了,来让爷美好一下。——薛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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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十三
春娘羞于启齿,只点头算作回答。薛思也点点头,说:“来过便好。我母亲生我时才十六岁。你悉心调养一年,差不多可以嫁了。”
明年她及笄,确是该嫁给他的年纪。春娘仍低着头,小声说:“妾明年自当随夫出家,日日青灯,为舅姑诵经超度,以明心志。”
“连作尼姑都心甘情愿……柳春娘,你恋我竟有如此之深?那好吧,主动宽衣解带躺下,让我知道你是恋着我的。”薛思松开她,自己往后一倒,直接仰在了榻上。
“您已是沙弥,妾不敢以色相扰乱您的修行,妾告退。”春娘垂手敛裙,要退出门外。
薛思把僧伽帽摘下,朝门口掼去:“回来,我没剃度。”
没剃度?原来夫君喜欢沙弥装束。娘常说,我佛慈悲。说不定夫君哪一天忽然痛改前非、回头是岸、重新做人。阿弥陀佛。春娘默默将薛思的这一喜好记在心里,转身答话。
“妾尚未……”春娘正要搬出她一贯的说辞来,薛思自简陋木榻一跃而起,把她重新拖回去:“知道,知道。尚未及笄,六礼未全。免了免了甭说了,也不怕连累我的耳朵听出茧子。柳春娘,你分明没有恋着我,我也分明没恋着你,何必要嫁呢?”
“有婚……”
“有婚约对吧?这一句也免了。有婚约就得嫁?!婚约那是祖父他老人家喜欢你,不是我喜欢你。”薛思把她拖到绳床前,按她坐下,自己抱了双臂站着说:“不过,我的祖父喜欢你。我继承他的遗志,勉为其难假装一下我喜欢你罢。喜欢你就不能伤害你,所以我得为你找个好归宿,诗书传家、殷实富裕的好归宿。”
春娘惶恐万分,哆嗦着问:“您要退……”
薛思摇头打断她的话:“第三句也免了。我不退婚,退了婚,平白叫温雄糟蹋了我祖父选中的孙媳妇?之前说过,娶你哭丧。说了娶,便当真娶。”
春娘完全被他绕晕了,怎一时说给她重新找个好归宿,一时又说当真娶她。夫君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迟疑着,张口说:“您……”
夫君不爱听一整句话,顺着夫君的喜好为妥。春娘这次只说出一个“您”字,就收了尾音,抬头等薛思赐她第四句“免了”。
薛思没接话,等一晌,没听见后文,颔首示意她继续。
“您是……”春娘试探着多说了一个字。
薛思念她性子柔弱,遂又耐心熬过片刻沉寂,鼓励性地点点头,让她接着说。
“您是什么……”春娘受到鼓励,一回加上了两个字。
薛思长舒一口气,这才对嘛,有话就大胆说出来,有问题就大胆提出来,太怯儒不好。他满意地坐在绳床扶手上,笑道:“你问我是什么,我是恶霸,是最坏的归宿。”
“妾、妾想请示您,方才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