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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可怜他,你可怜他。”花千夜伸手从匣子的第二层拎出一只翠玉瓶,“这药去肌骨淤伤最好的,你拿去吧。”
如环红着脸接过,细细地收了起来。
花千夜根骨极差,极容易生病,又极难痊愈,如环命人抓药,一抓就是一个月的剂量。
花千夜半躺在床上,身子绵软使不上一丝力气。昨天一夜没睡好,即使片刻睡着,梦里也翻腾着秋月胸前的伤口、圆润冰凉的棋子、凤延棠冰冷浓碧的眼眸……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王府是他的天下,他要做什么,谁敢说个“不”字?像他那样的天皇贵胄,原本就不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可是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纠扯不去,就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始终想不起来……
外面晴光如雪,知了不停地叫。如环熬好了药端进来,药极苦,喝下去,整张嘴都苦麻了,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样的苦,她早已经习惯。
喝了药,她再次靠到软枕上去,眼睛看着帐顶,那儿绣着千朵缠枝莲花,繁复精致,一朵朵开满了头顶,看得久了,有些昏眩,闭上了眼睛。隐约听得如环在和谁说话,便问:“谁在那里?”
“是心悦姑娘来看小姐。”如环说,“我看小姐合着眼,以为小姐睡了。”
说话间心悦已经款步上前来,只见葱绿杭绸被里,拥着一个脸白如玉的人儿,乌黑的长发水一样披在身上,一双幽深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倦倦的神光,唇色淡淡的,一眼望去,只觉得她仿佛一朵冰花,眼看就要化了。
心悦微微一惊——即使是病中,她的美丽也丝毫不曾褪色,不仅如此,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娇柔,仿佛一口气就要吹化了——脸上却不作丝毫表露,请了安,颇为忧愁地坐下,道:“怪不得王妃会生病,当时的情形多吓人!听说王妃还去秋月的屋子看了?哎哟,也亏得王妃大胆,她那时凑到我身前,‘扑通’一声跌进池子里,我的魂都吓飞了!”
王爷的大婚之夜,把王妃一个人扔在房里;可从来不许人进的书房,王妃却进去了。对这位病美人在王爷心上的位置,心悦完全掐不准。一面说话一面留意她脸上的神色,忽然见她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起来,一双眼睛越发的幽深,直直地看着自己,心悦一惊,问:“王妃,怎么了?”
花千夜的太阳穴“哔哔”直跳,心头像被一只阴冷的手拂过,忍不住半坐起来,“那天,秋月原本站在你的右边,因为凑到你身前才跌下去的?”
心悦连忙道:“是她自己凑过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花千夜微微点点头,平息一下剧烈的心跳,放平了声音,问道:“府里这么多人,王爷最疼的便是你吧?”
心悦娇笑一声,“王妃这是说什么话?在王妃这样的天仙面前,哪里还有我们站脚的分儿?眼下王爷心坎上的人,可是王妃呢!”
花千夜见她虽然话里客气,但是脸上神态却透着一份笃定骄纵,而且那满眼的兴奋与得意是掩不住的,看来得宠不浅。
原来心里一直牵扯不去的事情,应在心悦身上。
如果不是逢春与阿频玩闹,不小心把秋月撞得往前一歪……如果不是秋月恰巧凑到心悦身前……池塘边众美弄荷的位置历历在目,花千夜的目光透彻而又迷茫。她清晰地记得心悦站的位置。电子书,那是断荷直指的方向——然而、然而,心悦明明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如果说杀秋月,是因为厌倦了她,那么,有什么理由要杀心悦呢?
看着面前这满是笑意的艳丽面孔,花千夜的心里浮现一丝苍凉——你此刻笑得这样甜美,为他的宠爱感到幸福,可是,你可知道死神的手堪堪从你颊边擦过……
心悦却误解了她眼底的苍凉,以为那是嫉妒与神伤的表现,心里不免得意,抚了抚鬓角,道:“王妃身子不适,可要多多休息,我不打扰了。”说着便站起了身。
花千夜唤住她,目光似有叹息,问:“你最近可有做什么惹王爷生气的事?”
心悦一愣,心里有些不痛快,“王妃这可不是咒我嘛!我把心肝都贴到王爷身上还嫌不够,怎么会惹王爷生气?!王妃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身子好了,自然可以侍候王爷,到时候不用我们犯错,王爷也会到王妃这里来的。”
花千夜不去理会她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叹息一声,“姑娘恐怕有血光之灾,可要千万小心一点。”
心悦恼了,扭过头向自己的丫环道:“我看王妃是病糊涂了!我好心好意来看她,她反倒红口白牙咒起我来!”说着,也不告辞,带着丫环便往外走。
如环往心悦走的方向一瞪眼,“早知就不该让她进来吵你。”
花千夜没有说话,默然地拥着被,半晌,忽然道:“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这心悦是什么来历,以前有没有什么相好,近日跟王爷有什么口角,或者曾经有什么口角。”
如环莫名其妙,“打听这些做什么?”
花千夜一阵咳嗽,“让你去,你就去。”
如环只好去了,过了几天,回道:“那心悦是京城里的一个红牌姑娘,五个月前被王爷看中,带进了府里——府里的姑娘大部分是这个出身。王爷把她们接进来,也没什么名分,日子却比在楼子里好很多,因此个个都死心塌地地服侍王爷。这里的女人个个都是风月场里历练出来的,精得很,哪里会去惹自己的金主生气?特别是心悦,王爷又宠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红脸口角。至于什么相好,一进了王府,自然都搁到脑后了。”
花千夜听了,眉头微微拢起。
不是因为服侍不周,不是因为红杏出墙,凤延棠有什么理由要杀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而且是众多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个?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三章阿洛国(1)
秋月的事,并没有在府里引起多大的动静。甚至连最喜欢议论主子事情的下人们,也都缄口不提。秋月的屋子被修葺一新,听说王府又在外面看中了新的姑娘,正预备接进来。可还没等接进来,王爷便接到了圣旨,要带兵征讨阿洛国。
阿洛是个小国,地处极南,出产的茶叶与红豆是天下极品,年年都向大晏进贡。然而从去年开始,春秋两季的贡都没有送来,皇上派使者前去训示了一顿,今年却仍然照旧。不仅如此,甚至还时有兵马骚扰大晏边境的百姓,与当地驻守的大晏军队起过多次小冲突。本来守军的兵力亦足够应付阿洛小国的部队,奈何阿洛边境请来高人布下修罗大阵,里头长年雾气迷漫,我不能视敌而敌能视我,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大晏军队吃了无数暗亏,这才请旨求皇上发兵征讨。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花千夜正在翻棋谱,听着一愣,“要打仗?”
“是啊,刀枪箭雨的,难免有什么损伤。”如环拉拉小姐的袖子,半撒娇,“上回那种膏药,小姐还有没有?再给我一瓶,好不好?”
花千夜却没有答话,眼睛明明是看着如环的,如环却觉得她的视线穿越过自己,投在自己看不到的某个地方。半晌,花千夜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为谁求药?还是那个韩进?”
一听这个名字,如环的脸又发红,“那人笨手笨脚的,不懂得照顾自己。我给他把药准备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也能应急用上。”
“他也要上战场吗?”
“是啊,王爷让他做了个什么中营千夫长,主要负责营地的安排与巡逻,再就是保护王爷的安全——按说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是中营千夫长?”如环的话还没有说完,花千夜忽然扔下了棋谱,目光炯炯,“如环,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带我们一起去?”
如环差点没跳起来,“带、带我们去?!”
“他是中营千夫长,在营里给我们安排一个住所而不让任何人知道,不会是太难的事。”
“你不是不知道韩进的性子,有违王命的事,打死他也不会做的!”如环急急地道,“这还不算,就算能去,你怎么吃得了军营里的苦?又要车马劳顿,身子怎么受得了?!”
花千夜柔声道:“好如环,我知道韩进已经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至于我的身体……人要身体是做什么的?是拿来做有用之事的。像我这样天天躺在床上,这没用的身体保重起来做什么?阿洛之战,我是定然要去的。你不去找韩进,我就自己随后跟去,不跟军队随行,到时路上难免遇上什么抢匪强盗……”
“不行!不行!”
如环一个劲地摇头,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