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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挺拔对峙,相隔二十丈远,都有顾忌,并未径直动手,却已经吓得满院内外人人胆寒。在外人看来,他们但若拼杀,单论这骇人气魄,只怕方圆千丈之内,万物都要灰飞烟灭罢!
“大师伯请莫冲动!”
苏廷难以相信虎玄青竟为墨恒这个陌生人而动起真火,神情变幻间脱口惊呼。
炼丹堂大殿内,墨恒轻轻睁眼,转头,看向殿外的虎玄青,意外地怔了怔,而后缓缓地笑起来,朗声道:“玄青道兄,倘若你真与我父动手,只怕以后我墨恒想要饮酒却不能寻到你了。”从容扶地而起,身上还沾着灰尘,嘴角还带着血渍,却俊朗如那竹林夏风,飒飒阳光耀人眼目。
既叫道兄,不论是生疏而拗口的“虎道兄”,还是稍显亲近且有些仙风气韵的“玄青道兄”,总归是婉拒了虎玄青的收徒好意。
虎玄青听他叫“玄青道兄”,既觉亲切又觉有趣,心下微宽;沉沉转眸,看到他,眼前为之一亮,也更为叹服,暗忖:确是我有些冲动,不料墨云书从未对他顾及半分,便未曾把他的处境也考虑周全。不过,墨云书但凡不傻,就不可能当真废了他如此卓绝天资。我若再加坚持,才是对他不利。
沉眸想个明白,虎玄青便不理会墨云书,收敛浑身法力气势,对墨恒淡然道:“也罢,明日再去寻你吃酒。”只说这一句,遂转身往外大步离去。宽厚的脊背英挺笔直,干脆洒脱,光明磊落。
随着虎玄青离去,炼丹堂中,除却梁冰纹,以及仍旧经脉剧痛、不能动弹的梁弓宜,所有混元门中人都纷纷逃也般跑开,只剩下墨府一众。炼丹堂外门外,混元门主刘移山带着几个弟子忐忑不安地候在外面,未敢贸然出声甚或进来。
墨云书对虎玄青的离开似是不以为意,淡漠如无事发生,弹指施法,隔空对墨问闲、墨问秋等五人疗治伤势,缓声道:“尔等五人丹田破碎,唯有步步恢复。便入为父宝塔中来修养罢!”
放出乾坤玲珑塔,将墨问闲等五人收入其中。又对其余人叮嘱一番,才转身进了炼丹堂大殿。
“天师大人,请您……”
恒绍壮着胆子低低恳求,急得满头大汗。先前墨云书并未理睬齐红霄,而齐红霄的伤势比之墨问闲五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今昏死未醒。但恒绍话一出口,也没见墨云书转头,却觉一股森然气势压来,令他扑通跪地,身心发冷,好容易脱口而出的话又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吱呀。”
炼丹堂殿门随着墨云书进殿而无风自动,缓缓闭合,挡住外面吴刚、墨谌等人的目光。
殿内。
墨云书五指虚握,往地上虚拍,顿时整间殿堂被清濛光笼罩,隔绝声音,隔绝神识。
虎玄青回去之时本不放心,再要将神识探索过来,却被清濛光隔绝在外,剑眉不禁一凛。
墨恒黑冠齐眉,身上犹带尘土,在墨云书向他看来时,平静施礼道:“父亲。”
墨云书盯着他,二话不说,大手凌空一扯。
“哧啦!”
墨恒惊了下。他的腰带和白袍被莫大法力撕成碎末,裸出挺拔的健实上身,已见雏形的宽厚胸膛,毫无赘肉的紧实小腹,全都暴露出来……紧绷,匀称,年轻,阳刚。
他怔怔然,疑惑而似乎无知,抬头喃喃:“父亲?”
墨云书漠然无声,凝眸在他腰腹间。那里平坦收紧,光滑无痕,没有任何异样。墨云书抬手一指,法力通灵,在有力的指端化出一点绚烂彩光,骤然绽放,转瞬变幻,凝聚成繁奥无比的符咒。
符咒闪烁,倏忽射向墨恒腰腹之丹田一侧!
“父亲!”墨恒眼眸一缩,心底惊骇,面色惨白,却咬牙绷紧了身体肌肉,不躲不闪。但觉小腹一凉,才见肚脐之下三寸丹田处,一个古篆的“墨”字缓缓浮现出来,宛如精血法力写就的逍遥祥云,在光洁坚韧的肌理内隐现瑞光,逐渐清晰后,又缓缓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这……”
墨恒愣了下。他当真不知这是在做什么。他前世未曾这般经历过。
墨云书右手摩挲着扳指,看着他的反应,也看着这个字迹出现和消失的整个过程,声音比之前的冷漠也多了两分平和:“此乃墨家先祖所创秘术,以防子嗣被邪魔夺舍而不自知。神识不能探察,唯独肉眼可以观之。你承我秘术而有感应,可见魂魄本源传承于我,而非妖魔吞噬、同化、夺舍。”
原来竟怀疑他是妖魔!
墨恒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但似乎也不当为怪,前世今生,父子亲情何时不是淡漠至斯?他沉静下来:“原来如此,孩儿尚不知,自己有可能会是妖魔夺舍。多谢父亲为孩儿解惑。”低头时浑身绷紧,匀称流畅的躯体线条在此刻显得极为精悍,声音的干涩和自嘲则淡不可闻,听着倒也平和。
墨云书听出他的“苦涩”,前些时日的微妙复杂这才重又浮上心头。但随即神识探到乾坤玲珑塔中的墨问闲、墨问秋身上,再盯着墨恒安然无恙的矫健身躯,脸色就蓦地沉了下去。
一方是自出生起就父子之情淡漠得近乎于无的嫡子,一方是虽不甚讨喜却也因生母缘故而受宠十七八年的庶子庶女。墨云书不是石头做的,是人,人心就是偏的,放在他身上,却偏得更厉害了些。于是再看墨恒时,他眸底的沉怒便重又凝聚。
“你为我子,天资既佳,修为亦是不弱,理当对手足兄妹多加包容!你却恶毒狭隘,仅因只言片语交恶,就非得彻底废灭你兄姐之修为根基不可,我道你是修养卑劣,你可心服?”
墨云书英气逼人,沉然生威。话一说出,再对比两方无恙和惨状,没来由更多三分怒意。
墨恒早料如此,只平静低道:“父亲息怒。”
墨云书眼眸一眯,踱步上前,精悍的高大体魄和道行威压如同乌云盖顶,“你母生前妖行邪性,愚不可及,虽未被我休弃,却幽禁偏院,与废妻无二。问闲、问秋等闲提及,虽是不该,却也算不得忤逆。你占据嫡子名头,莫非自认天赋超绝,想趁此机会行霸我整个墨府?”
29
29、第二十九章 。。。
他们父子相谈;每次都是墨云书问;墨恒回答。好似刑讯者对陌生犯人的讯问。尤以这次为甚。
“父亲!”墨恒陡然沉声;拳头咔嚓握紧;怨恨冲撞得心脏闷痛,险些显露在眼中。身体僵了须臾;才干哑道,“恳请父亲;莫在孩儿面前贬斥母亲。”他不在乎别的,但是母亲,是他生命中至高无上的神圣;他不容许任何人对其有纤毫的亵渎。
一语未落,墨恒平厚的胸膛起起伏伏,眼底似露未露地掩去屈辱之色,压抑道,“孩儿也不敢行嚣张跋扈之事。孩儿幼时鲁莽,母亲去世前,曾叫孩儿不必妄想《逍遥道法》,言说她那青莲法诀也有玄妙道理,有缘者自能得成大道。故而,孩儿始终只求自保清修。仅此而已!”
说罢抬头,黑眸清透,“这次,若非墨问闲、墨问秋用心歹毒,勾结齐红霄等人,要趁父亲不在,先斩后奏,更是辱及母亲,孩儿也不至于……”
“你也不至于见机行事,利用他们欺你之机,谋划一记恶毒的灭顶之戒?”
墨云书威严之余耐心十足,接过墨恒的话头,靠近墨恒身前,逼视墨恒的双眼,深邃的眼眸明察秋毫,仿佛洞悉一切,沉沉缓缓地道,“不愧是我的儿子,隐忍数年,如今暴起伤人,将他们个个废除丹田,三年五载不得恢复。你之怨恨能消去几分?在我墨府又能更近几步?”
他问得直白,却另有话外音。
墨恒神情不变,顶着沉重威压,与他直视:“父亲,孩儿以前还未明白,今日却看得清楚。无论孩儿有何天赋成就,您或会承认,或会保护,却不会让孩儿这个‘嫡子’当真成为墨府‘少主’。是以,您将孩儿刚刚积累的威信当众抹煞。孩儿不知您究竟顾虑什么,但是,您的意思,孩儿已然明白,不会再有争抢之心。”
说是如此,眸中却还明亮着,仿佛残留些微最后的期待。
墨云书则听得顿了下,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如同揭下面具,凌厉之极。
墨恒见他如此,脸色微白,宛如大受打击却强自忍着。
墨云书沉威不动,连最后的猜疑和探究都不曾遮掩,漠然转身,负手沉声道:“你既都明白,那就也让为父知晓你是如何晋升修为的罢!你母亲那册青莲法诀看似奥妙非常,实则松散如沙,修炼难有成就,便是那炼气大圆满的‘雪莲封真秘术’,本应也无这般威能。可在你手中,却成就了你的缘法。”
《莲花法咒》唯有红莲圣印传承才是仙法,墨云书空知咒诀,未得传承,自是修炼不出功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