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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在母亲温暖的怀中，才开始表现的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哭的没有遮掩，泪珠全都滚到了腮边。这个怀抱才是母亲的怀抱，温暖亲切，有着母亲的味道——
律的父亲，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只是沉默的背过了身，没有再说什么——
母亲抱着律只是哭，哭声令人心碎，她幽怨的声音在律的头顶回响，她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求，可为什么老天却如此待我，一次一次的把我的孩子从我身边夺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说着说着竟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震的律的耳膜嗡嗡的响。
母亲放开律，紧闭双眼，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抓着床沿，痛苦的咳着，律的父亲忙倒了水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喂给她，律便看见了母亲嘴中涌出的鲜红，瞬时便染的她的前襟，开出了大片猩红的“花朵”！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惊在当场，然后恐慌在他的心里开始蔓延——
父亲唤来奶娘带走律，可是律却挣脱了奶娘的手，大声的叫着：“娘——娘，你怎么了？”
母亲听到律的呼唤睁开双眼，露出虚弱而满足的笑容，泪水再次潸然而下，“好孩子，娘对不起你，娘没有好好的照顾过你，活在这世上还能听到你唤我一声娘，我死也甘心了——”顿了顿，缓和了一下喘息，又说：“还有梦毓，娘也对不起她，娘不该带她来这个世上受罪——只怕今后再也听不到她叫我娘了——我可怜的孩子——”
“娘，一定会找到妹妹的，娘也一定会好起来的——”律哽咽的说。
母亲擦掉律脸上的泪珠，温柔的说：“好孩子，别哭，如果找到了你妹妹，你要代娘好好照顾她，要做个好哥哥，知道吗？”
律看着母亲渐渐泛白的脸，心痛的点点头。母亲抬头眼光略扫过不语的父亲又对律说：“律，娘知道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相信你长大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可是有一点你现在还小也许不太明白，但是娘却希望你能记住，男子可以深情但不要多情，可以无情但不要假情，如果以后你遇上了好的女子，一定要真心对待，真意守护，千万不可虚情假意的伤她的心，记住了吗？”
律确实不是很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可是仍旧答应说：“娘，孩儿记住了！”
母亲这才安心的点点头，只是说完这些话后却显得异常疲倦，她缓缓阖上眼帘，呼吸有些微弱不稳，更不时的剧咳一阵，仍会有鲜血咳出！
律询问奶娘母亲的病情，奶娘却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律顿时觉得心凉了半截，有了不好的预感——
晚上天空竟开始下起了雪，扬扬洒洒直下了一夜！这一夜，律和父亲都没有回府，一直在母亲床前守着，而父亲派出去寻找梦毓的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渐渐的母亲干涸的眼睛里再也流不出眼泪了，眼神越来越涣散，美丽的脸庞泛着灰白色，律握着母亲由温暖渐变冰冷的手，泪流满面，忧伤成河——
天快亮的时候，母亲突然挣扎着起身，眼神明亮的看向窗外，一脸光彩，律和父亲都唬了一跳，只听母亲嘴里低低的说：“是不是下雨了，我的伞放在哪里了？展郎，展郎——”
父亲听了后，表情有一刻恍惚，接着赶紧搀扶住母亲，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沙哑，“我，我在这里啊——”
母亲转脸认真看了父亲一眼，却推开他的手，“不是，你不是展郎，我的展郎在哪？他说要来接我回京过好日子的，下雨了，我要撑伞去迎他——”母亲此时的记忆好像混沌的停在了年轻的时候，那个充满憧憬和期待的时期。父亲看着母亲，颓败的垂下手，眼角泛出了一滴泪。
律担心的走到母亲跟前，晃晃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娘，母亲低下头来打量着他，露出温和的笑意，律问娘你怎么了？母亲摸摸自己的脸，看到自己印着血迹的衣裳，突然惊恐的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可是说着说着，又开始大笑起来，却因为身上没什么力气倒在了地上，父亲赶紧将母亲抱回床上，律发觉自己又掉眼泪了，却控制不住！这次母亲没有推开父亲，她靠在父亲的怀中，最后只是反复微弱的呢喃着，“我恨，我恨——”终于渐渐没了气息。
一个温婉的江南丽人就这样魂逝在北方寒冷的雪夜里，带着对刚相认的儿子的不舍，对走失的女儿的自责，以及对将她带离风月场给了她希望最后却又将她推进痛苦深渊的男人的爱和恨，还有对这个尘世间的不满，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里，律失去了她的小妹妹，失去了刚刚给予了他温暖的母亲，这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就这样以不同的方式离他而去，从此他就是真的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吧！
变故会使人成长，律一夜之间懂得了很多，天亮后，他对着母亲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一声不吭的任由父亲的人送他回了府。大概是父亲有意瞒着，所以展夫人并不知道其实他们彻夜都是待在他亲生母亲那里，面上一番嘘寒问暖后就让他回房了。出殡那天，律也没有去，他的眼泪在母亲去世那晚已经流光了，今后再也不会那样哭了！生活仿佛仍然照旧，他还是展家极有人缘的少爷，而父亲之后从来没有在他跟前提起那一晚的事，外人面前依然是原来那个精明的老爷，在展夫人跟前也还是那副没用的怕妻样，可是律心里明白，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感觉其实已经不一样了！
第159章
律的事情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并不清楚其中这些具体的细节，如今听他这样幽幽的低诉，真的是越听心越火，特别是他的妹妹被遗弃和母亲怨恨而终这两段，听的我极难受！我想律是具有极大的承受能力的，面对如此的变故，还能安然平和的在这府里待至如今，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毕竟不是谁都能忍的下来的，若是换了我，在当时那样的状况下，恐怕也要爆发一场大战，不把府里闹个鸡犬不宁我肯定是不会甘心的！
“昨天是母亲的忌日——那晚的雪也是这样一直的下了一夜——”律低沉的呢喃声在我耳畔响起。我这才发觉不知道何时起我们竟相拥在一起，然而这种亲密的举动，却只显得亲昵却无丝毫暧昧，只是两个寒冷的人更渴望贴近温暖！
这个时候什么安慰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我只有默默的等待他的难过一层层的渐渐退去，等待他情绪的缓和。窗外的天气寒冷却晴朗起来，阳光穿过窗棂照进屋里，鲜活而明丽，我突然想起飞然离开前说的话，他说：“未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啊，雨后是晴天，冰雪终究会融化，我现在也想说，一切终究都会好起来的，律！
当律终于收拾好所有的情绪，恢复到以往的淡定温和，我听着他平稳的气息才抬头注视他的脸，之前我怕看见他眼里有泪水，会令他觉得尴尬，所以一直没有抬头。他的脸色虽然比平时略显苍白和憔悴，可是一点也没有遮盖住他的俊朗，淡淡地悲伤也衬的他原本就温雅的气质更加清扬如玉，那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眶也更加清亮冰莹，其神若水，可以照影！
对一个朋友信任的深浅不只是看他会不会对你展露笑颜，还要看他会不会愿意当着你的面哭泣！律的笑容我看的太多太久，第一次看到他也会落泪，才明白他那些笑容背后的艰辛和痛苦，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用手绢轻擦他的脸颊，那些被泪滑过的痕迹，消失在我手下，我的唇角有着最诚挚和鼓励的笑容！
律凝望着我，眼中渐渐包含了很多的内容，紧抿的双唇渐渐放松下来，仿佛想说些什么，只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却冲他眨眨眼，拍拍自己的肩，豪爽的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想哭的时候说一声，我的肩膀无条件借你哦！”
律听了楞了一下，随即温和的笑开了，这次笑容里不再有哀伤——
看着律熟悉的笑容，我的眼底却突然泛起了湿意，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在每一年的这一天，在每一次想起母亲和妹妹的时候，无法对别人倾诉，也没有人安慰，更没有人替他擦干伤心的泪水，律一个人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独自挺过来的——
我别过脸没让泪水流下来，不能再勾起律的忧伤了，逼回泪水，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仍然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