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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骇然,“首长,你……”
话音未落,单亦宸的嘴角边已经溢出了一丝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首长!”一声惨然的叫声响彻整座单宅。
关耀宇提着医药箱匆匆穿过单家的层层警卫,却在最后一位带枪警卫员的把守下被拒之门外。
“少爷的病已经由其他医生看诊,关少爷请回。”
关耀宇气急,冷笑道:“怎么,现在连我的路都要挡?是不是我关家少爷的身份入不了你们的法眼?”
警卫员冷冰冰道:“单老爷子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看望少爷。”
“如果是我呢?”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分明是平静的语调,在空气中施加的压力却令人不容忽视。
警卫员心中一惊,慌忙垂首行礼,“长官好!”
一身戎装的单亦荃沉静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看样子刚接到消息从边境赶回来。
关耀宇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冲向单亦荃,“大哥,你再不回来,单亦宸那小子可就要死在单家了!”
单亦荃淡淡道:“你先进去看他,我去见爷爷。”
想起单家那个顽固至极的老太爷,关耀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祝你好运。”
有了单亦荃的吩咐,警卫员哪里敢拦关耀宇,只能沉默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关耀宇推开房门,幽暗的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他屏住呼吸聆听了片刻,竟然丝毫感受不到活人的生命体征,他慌忙开灯,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他从小就和单亦宸一起长大,尽管是同龄人,可他心里却悄悄拿单亦宸当作偶像崇拜,崇拜他的冷酷,崇拜他的狠厉决绝,更加崇拜他理智到近乎可怕的感情。
然而此刻,这个令他崇拜了二十几年的年轻军人,却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一副油画坐在沙发上,他执着地将脑袋依偎在油画上,仿佛抱着自己的爱人一般深情。
“找到了吗?”他喃喃问道,干涩的嘴唇有些发白,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这句话,早已记不清重复问了多少句,可他始终盼着能够得到一个“是”字的回答。
倪筱尔现在人在何处?她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他翻遍整座城市也找不到她的踪影?他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却始终不愿相信最坏的可能。
关耀宇眼睛有些发涩,他舔了舔嘴唇,走到单亦宸身边,终于看清楚了那副油画,巴黎协和广场上,一个笑靥如花跳着舞的少女和一个远远伫立观望的年轻军官。
他终于相信,这世间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更有一种感情叫做情深不铸。
“单亦宸,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倪筱尔,你的身体就先垮了,听我的,你先把药吃了。”关耀宇伸手拿过药,递给单亦宸。
他缓缓转过头,冷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自嘲,“什么药?安眠药?”
关耀宇怔了一下,继而狼狈地缩回了手中的药,沉默片刻,他苦笑道:“你现在算什么?殉情吗?你别忘了,你是单亦宸,是单家的骄傲,是整个华东军区军衔最高,最年轻有为的首长,有多少人为你马首是瞻,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一直以为从前这些啰里吧嗦安慰人的话,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得出口,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玩世不恭,看见单亦宸了无生气的模样,他为兄弟感到心痛。
单亦宸飘渺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是单亦宸,所有人都仰望我,追随我,却从没有人问问我累不累,痛不痛,开不开心。只有我的妻子,只有她在乎我。”
活在单家近乎残酷的训练中,他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早就忘记了疼痛与疲倦是什么滋味,可是那个明明很笨却总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傻丫头,只有她不厌其烦地守在他身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点一滴地舔舐他的伤口。
他本可以更宠她,本可以给她更多安全感,然而一切都终结在这场意外中。
关耀宇知道他绝不可能听进自己的劝说,只能咬牙将安眠药收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哥回来了,有他在,单老爷子说不定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他走出大厅,却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站在那儿,夕阳西下,她模糊的面容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与从前见到的那个自信果决的女人相比,宛如不同的两个人。
“他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吃药吗?”红薇轻声问道。
关耀宇低头笑了笑,“你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他的状况你会不知道?”言语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红薇并没有生气,她安静地看向关耀宇,眸子中闪过一丝伤痛,“我了解他,他不会在单家呆多久了……”
关耀宇愕然,还没有细细体会这番话的意思,只听到书房的门打开,单亦荃走了出来,沉沉的面容上看不清喜与悲。
“爷爷让亦宸去书房。”单亦荃淡淡吩咐道。
红薇脸色一白,顿时冲到书房里面,急切道:“爷爷,你饶过亦宸!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红薇,你退下!”单亦荃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将红薇扯了出来。
红薇绝望的眼神看向单亦荃,“大哥,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关耀宇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的举动,却见勤务兵将一根鞭子送去了书房,顿时脸色一变,他早就听说过单家家规严苛,单亦宸这次盛怒之下动用私权,波及无辜的冯家众人,令A市经济震动,想来一定责罚深重。
脸色苍白的单亦宸仿佛一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进了书房,只听到里面传来单老爷子严厉的声音,“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嫁入单家迟早会出事,我也提醒过你不要任意妄为,如今你为了她居然做到如此地步,值吗?”
红薇紧紧攥住衣袖,屏住呼吸,神情紧张。
却听到一声清冷的回答,“值得。”
红薇身子一晃,顿时后退了几步,只听到单老爷子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好,那我就替你去世的父亲打到你承认错误为止!”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令红薇颤抖了一下,她咬唇要冲进去,却被单亦荃拉住。
“这顿刑罚,他必须要受下。”他冷冷道。
站在书房外的三位年轻人面色各异地听着里面的鞭子声音,要不是亲眼看着单亦宸进去,没有人能够相信在这残酷的刑罚下,单亦宸居然能够忍住巨大的疼痛而不吭声。
要不是单母哭天抢地地赶到书房外,单老爷子根本就不会停手。
单母垂泪道:“父亲,亦宸任性,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您打我吧。”
单老爷子扬到半空的鞭子顿住,儿子去世得早,他这个儿媳含辛茹苦地将孙子抚养长大,这些年来单家亏欠她良久,他又怎么能当着众人的面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伤心?
单老爷子重重摞了鞭子,叹息了一声,“带他下去。”
红薇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见到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单亦宸,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单亦荃与关耀宇合力将单亦宸搬回了房间,单母红肿着眼睛道:“我留在这里照顾亦宸,你们先回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单母掀开儿子的衣服瞅了一眼鞭伤,立刻又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爷爷的心思呢,只要你求饶,爷爷怎么舍得打你?”
单亦宸勉强睁开眼睛,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母亲,我对单家有愧。”只有受了爷爷的责罚,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单母抹了一把眼泪,给他的伤口换上药,看着他睡着,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门口,红薇不安地看着单母,“夫人,亦宸已经休息了吗?”
单母点点头,疲倦道:“折腾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红薇,你也回去吧。”
红薇犹豫着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我看他一眼就走。”她缓缓推开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朝单亦宸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从小到大她来过无数次,然而只有这次,她的脚步是那么不确定,那么犹疑。
她抬起目光,轻轻扫向单亦宸的床,顿时怔住。
一件带血的白衬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搁在床上,旁边还有一圈包扎伤口的绷带,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来自他身上最后的一抹气息。
窗外的寒风凛冽地灌了进来,吹得白色窗帘宛如船帆一般鼓胀,落地窗开了两扇,在漆黑的夜里凄凉地,迎接她的泪流满面。
她早就知道,单家区区几个警卫根本拦不住他,或许他早就想要走了,在接受到单老爷子的惩罚之后,再一次为了那个女人,肆意地扔下所有,静悄悄地离开了。
A城的高级法院门口,叶苗苗抬手看了一眼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