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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做的决定,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之所以那样做,也许、也许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那孩子?安德烈又是谁?”
“我知道,在潜意识里,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曾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仿佛一声晴天霹雳,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敬银。“被遗弃的孩子!”——弟弟的话反复萦绕在耳边。敬银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那个孩子,悲惨的往事,一瞬间涌上心头,敬银心如刀绞。多少年过去了,无数个梦里,自己都梦见有那么一双小手,在不停地挥舞着,仿佛在和命运抗争,抗争自己被遗弃的命运。然而,梦醒之后,敬银却发现那只是一个噩梦!这些年,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只要无意中听到“遗弃”二字,自己的心就会痛如刀绞。作为一位母亲,敬银深知自己做错了。然而,等到自己发觉到这错误,却已悔之晚矣!那个孩子,是被自己遗弃了的,这些年来,也是被自己刻意遗忘了的。可是,日里夜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自己的心: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吧?他还好吗?他在哪里?
敬银想到这里,忽然间明白了一切。然而,正因为明白,她才感觉到刻骨的疼痛。她的灵魂仿佛渐渐脱离了躯壳,却又不肯离去,停留在身体里,折磨着她,撕扯着她。终于,她那忍耐了多年的、交织着思念与悔恨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仿佛决了堤的洪水,肆意地流了下来。
“天哪,宇振!……我的孩子,安德烈,原是……原来他是我的儿子!”
在一家餐厅的一角,敬银和安德烈相对而坐。柔和的灯光洒满了室内,弥漫着醉人的温馨。敬银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安德烈,心里溢满母性的柔情。安德烈穿着自己上次给他买的毛衣,耳朵上戴着可爱的耳套,大口地吃着喜欢的饭菜,不时抬起头冲自己笑一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敬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多想走过去,亲手给儿子戴上围巾啊!多少年了,自己梦想着的,不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么?可是,孩子现在就在眼前,却不能让他叫声“妈妈”!
“多好啊,男孩子就要多吃饭,那样身体才能棒棒的。身体好,是最重要的……”
“哦。不过,您今天请我吃饭,是不是?……宇振有什么事?……”
“不,不是。哦,你的名字不也叫宇振吗?”
“是啊。不过,我更喜欢您叫我安德烈。”
“为什么?”
“因为我听舅舅说,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叫我的呢。呵呵~哦,对了,彼得神父就是我的舅舅。”
敬银听到这句话,手中的汤匙差点掉到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的话总在刺痛他的心。
“你知道你爸爸吗?”
“哦,我只听说,他被通缉了,在逃跑时出了车祸。对了,阿姨,您认识我爸爸么?”
“嗯,只是见过,我们都在一个大学念书。……后来,你爸爸被警察追赶,发生了车祸。孩子,你可千万别以为你爸爸是坏人,他是一个好人。他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他给示威学生治病,可是那时候,是不许这么做的……所以,你要为你的爸爸感到骄傲……哦,对了,你爸爸还很擅长运动呢,最喜欢的就是跑步了!每天早晨啊,他都绕操场跑上好几圈,所以,朋友都开玩笑叫他‘跑步机’。他呀,话虽然不多,可是……可是,每个人都很喜欢他。因为他对人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敬银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这么多年来,那些场景,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是被她刻意遗忘了的。可是,此刻,面对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她不禁又想起了年轻岁月里的那些日子。那些点点滴滴,她以为此生是再不会轻易触及的。她也以为,岁月可以抹平一切伤痕。然而,此刻,当她再次回忆起这些,却发现那些痕迹依然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不需思考,不需停顿,在一瞬间都鲜活了起来。敬银再也止不住泪水,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一脸。宇振,我的孩子!今生我是何其幸福,老天让我重新遇到了你!
第三章 三角恋爱(4)
敬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生怕这样下去,会暴露一切秘密。她来不及说再见,撇下安德烈一个人,捂着嘴巴,哭着离开了餐厅。银荷坐在音乐厅前的台阶上,呆呆地望着天空。整个音乐会,她都在默默地流眼泪。她知道,自己掉眼泪,宇振会难过的。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住泪水啊!在令人压抑的沉默中,银荷终于先开口说道:“我,赵银荷!从今天开始,要和过去告别!”
“哦,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话哦!”“你很高兴是不是?那好,就让从前的一切都过去吧!”终于听见银荷回心转意的话了,他理应感到欣慰才是啊!可是为什么,此刻他反而如此心痛呢?宇振困惑了。“你愿意救赎我的是不是?”宇振因为这句话而激动不已,几乎停止了思想。空旷的音乐厅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银荷静静地注视着宇振说:“宇振啊,谢谢你,今天真的谢谢你。”“你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宇振吗?”“别担心,以后我会只管你一个人叫宇振。谢谢你今天安慰我,那我先走了。”宇振伸手想要挽留疲惫的银荷,却被银荷无言地拒绝了。银荷下了台阶,很快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安德烈伏在书桌上,柔和的灯光洒满他的双肩。银荷把乱糟糟的书本放回书架,开始凝视灯光中安德烈的侧影。此刻,安德烈像一条小鱼一样安详地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银荷犹豫了片刻后,把脸慢慢靠近他的肩膀,听耳边传来他那浅浅的呼吸声。“宇振哪,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银荷迎着清晨凉爽的空气,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在院子里洗衣服。当安德烈看见她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银荷昨晚在他耳边说过的那句话,还有银荷滴落在他肩头的滚滚热泪。安德烈感到阵阵心痛,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帮忙。“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安德烈啦!一直这样叫,这么叫一辈子!你不是说过要让这名字陪你一辈子吗?是不是?”看见银荷佯装开心的模样,安德烈感到一阵揪心。“嗯。”“那你要答应我哦!答应我无论你当不当神父都要一直陪着我!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把我从心里推开!答应我不论我做错什么,你都要无条件地原谅我!你要一直为我祈祷,如果我将来结婚,你还要亲自为我主持婚礼!这些你都要答应我哦!还有,将来我生小孩时,你还要亲自为他们施洗呢!”银荷顿了顿接着说:“还有……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还要为我送行哦!你一定要答应我……到时候你会握着我的手守在我身边……安德烈,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答应你。”“太好了,谢谢你!那就好,就这样吧!”银荷强忍住泪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后开始继续洗衣服。安德烈向天空望去,他此刻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呢?几幅画从宇振的画簿中间滑落下来,安德烈定睛一看,全是画银荷的画。楼顶上的银荷、校园里的银荷以及其他某些瞬间的银荷……安德烈若无其事地将画递给宇振,一脸平静的样子。听说母亲敬银病倒,宇振决定搬回家住。他总感觉是他气坏了母亲,内心因此饱受煎熬。
圣旭、瑞英、银荷晚些时候赶到,来了之后赶紧帮忙打包。就在瑞英和银荷出去买饮料时,收拾东西的圣旭忽然从诗集里发现了一封信。宇振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圣旭便展开信自顾自地念出声来:“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躲起来。可是,你最后还是把我给找了出来……”安德烈像被冻僵了似的停了下来,宇振也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圣旭感觉到不妙,忽然瞥见回来拿钱包的银荷站在门外发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问道:“可是,是哪个宇振呢?”
银荷一把抢过自己的书包,飞快地向外面跑了出去。安德烈一下子没拦住,于是从后面追了上来。安德烈毫不费劲儿地抓住了银荷的胳膊,银荷条件反射似的“啪”地一下,抬手就打了安德烈一巴掌!安德烈忽然间愣住了,银荷更是愣住了!然而,此刻的银荷,仿佛失去了主张,毫无思想。她好像受了伤的小兔子一样无处躲藏,眼神悲痛,失声喊道:“是你!是你!就是你!现在,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