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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慢慢地,瑞恩的手被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地打开了——他的掌心,赫然放着一根棒棒糖!
福尔摩斯先生看了之后,也是愣了一会儿,就又把瑞恩的手合了回去。然后站起来,略带疑惑地看着我。
我刚开始也有点犯迷糊,为什么瑞恩临走的时候还会在手里捏一根棒棒糖呢?我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记起我和瑞恩两人在重庆着到齐千禧家的事情,不禁眼眶又是一热,我哽咽着慢慢地说道:“……是给张瑞恒的,是给小恒恒的……那天……那天,我们在齐千禧家见到了张顺英失踪了的儿子张瑞恒……瑞恩就是用棒棒糖哄他的……瑞恩还说……还说要收养小恒恒,做自己的儿子。”
我凝噎着把话说完,全场都安静了。
福尔摩斯先生也抿了抿嘴,低下了头。那些不明就里、不知道张瑞恒是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甚至都不知道躺着的瑞恩是谁的人,都不禁眼睛也红了。
我们的朋友瑞恩,他在临死的时候,还惦记着那个可怜的孤儿,那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儿子。还有……那个远在英国,远在利物浦的亲生儿子,他离开的时候把许诺的糖果……给儿子带回去。
02
装载着瑞恩遗体的床车还是被推走了,全场肃穆,悄然无声。我早已泣不成声了,其他人是不会了解我和瑞恩的关系、我和瑞恩的感情的。林朝晖低耸着脑袋,不敢看载着瑞恩远去的车。福尔摩斯先生则是一脸冷峻,我甚至看到他瘦瘦的面颊上肌肉在抖动。
被林朝晖搀扶着回到病房后,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仰头默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泪依然止不住,无声地在我脸上淌着。瑞恩生前的样子不停地闪现在我眼前:我们一起行动的时候、闲聊的时候、夜谈的时候……他憨笑的样子、他焦急的时候说不清楚普通话的样子、他嫉恶如仇的样子、他奋不顾身和敌人战斗的样子……这两天里,我就一直的在床上这么呆呆地坐着,深切地怀念着我的好伙伴、好战友阿兰·瑞恩。不吃也不喝,这会儿无论山珍还是良药,我都是食之无味,不得下咽。
没有受伤的福尔摩斯先生和林朝晖依然很忙碌,但是每天还是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病房看我。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是我能看得出来瑞恩的死对大家的震动很大。福尔摩斯先生一向冷静的眼神里,也添加进去了一丝复仇的火焰。
这天,林朝晖默然地走进我的病房,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是张瑞恒。他进来了也不看我,就那么地低着头一直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说道:“英国大使馆来人了,因为小恒恒拥有英国国籍,所以他们要把他带回去,找一个家庭抚养。”
“哦?”我答道,“人文关怀体制不错。”几天没说话的我,这会儿终于张开了嘴,还伸手摸了摸张瑞恒的小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林朝晖又沉默了一阵子,才接着说道,“也就是今天,他们接小恒恒走,同时,他们要把瑞恩先生的遗体接回英国。”
“在哪里?具体什么时候?”一听这话,我立马焦急地问道。
“今天下午两点,在萧山国际机场,转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去伦敦。”林朝晖低声说道。
“扶我起来,我要去送他最后一程。”说着我就挣扎着要下床。
林朝晖这次倒没有阻止我的意思,而是很配合地扶着我下了床,还帮我换上了衣服。在拆下绷带伸展手臂套袖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左手能动了,右手还是动弹不得。
换了套体面的衣服,我就在林朝晖的搀扶下匆匆下了楼。出了医院大门,就见福尔摩斯先生坐在一辆警车的后座吧嗒着抽他的棕烟。见我下来了,也不说话,就挪动屁股往里靠了靠,把我让进了车里。
林朝晖替我关好门,然后坐上驾驶座,车很快就启动了,飞快地往杭州萧山国际机场赶过去。
车刚在机场停车场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推门下了车,踉跄着往停机坪跑了过去。身后给车熄了火的林朝晖赶上我,架着我前行。一边拄着雨伞的福尔摩斯先生,依然是一言不发。
在停机坪的一个角落处,赫然停着一辆小型军用飞机,机身被涂成了迷彩色,舱门上印着大不列颠联合王国的国旗。
林朝晖扶着我站定,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却没有跟过来,只在我们后面远远地、面色凝重地看着。
03
不一会儿,机场的侧门打开了。
先是一个胸前挂着女王勋章的人走了过来,他径直走向我们。近前他本来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可能是不会说中文,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和我们握了握手,然后指了指林朝晖手上牵着的张瑞恒。
林朝晖默默地点了点头,把小瑞恒的手交了过去,还不忘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子。
不知道怎么的,小瑞恒这会儿好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了他的干爸爸——那个笨笨的“雷斯垂德”警官出事了。所以这会儿特别的乖巧听话,也没有叫嚷,只是扬起小脸,向我们挥了挥手,就跟着那个警官走了。
接着,那个侧门又伸出来几双脚。
静静地,6个身着暗绿色军装、带着红色贝雷帽、胸前斜挂着黄色绶带的英联邦皇家卫队士兵,抬着瑞恩的尸体,慢慢地走了进来。
瑞恩静静地躺在军用担架上,身上盖着肃穆的“米”字旗,周身被白色的菊花簇拥着。
他那健壮的身躯此刻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他那伟岸的线条,再也不会在阳光下投下背影;他那总是表情丰富的面孔,此刻却归于沉寂,只剩下一张凄白、平静的脸;他浓密的眉毛此刻彻底舒展了开来,从此再也不会紧皱形成两湾漩涡;他淡蓝色眼睛,此刻也深埋在了眼皮之下,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他厚厚的爱捣鬼的嘴唇,此刻干涩得有了裂缝,紧紧地闭着,以后再也吐不出时常让我捧腹的僵硬普通话。现在,只剩下他那高高的鼻梁,依然在坚挺着,就像他留在我们心里的身影一样,永不倒下。
永别了,皇家卫队的英勇战士;永别了,我们最亲爱的朋友、战友——阿兰·瑞恩。天堂一路走好!
我红着眼看着瑞恩被缓缓地抬进那架小型军用飞机,直到慢慢地他的脚也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慢慢地,舱门也被关上了,我的视线却不肯移动半寸,死死地盯着那个装载着我的好朋友、好哥们遗体的铁皮匣子,他的音容笑貌瞬间像一帧帧幻灯片一样,不停地在我的心里闪现、翻滚;挥之不去,去了又来,萦绕在我的整个脑海,整个天际。
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告别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做过手术的人才能贴切地把告别这种抽象的感觉具体化。因为,我的理解是,告别就和割掉身上的某个器官一样的难受:相依多年,某天不得已割除,和我们主体分离。流血的痛不会钻心,能喊出来的痛不会记忆深刻。
安达卢西亚的吉普赛人有一首歌词里面唱道:“当一位朋友就这样离去,灵魂中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
第24章 威尔莫茨教授
01
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之后,林朝晖安慰了我两句就出去了。福尔摩斯先生也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是知道我和瑞恩的感情的,从我们见面到瑞恩殉职,我和瑞恩是真的形影不离,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外出行动,全部在一起。
几天都没合眼了,最后实在熬不住,我的眼皮终于重重地合上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这次是被饿醒的。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吃饭的。
我招呼护士去给我弄了份香菇乌鸡汤来,正埋头喝着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福尔摩斯先生和林朝晖。看林朝晖的样子,估计是刚从手术室出来,手上的手套还没摘。
“石先生,醒了啊。”林朝晖边脱帽子、摘手套边问候道。
“嗯,饿得不得了。”我答道,“右手还不能动,左手吃饭就是别扭,像老太太喝粥似的,看这汤撒得被子上到处都是。”
“呵呵。”林朝晖笑了一声,安慰我说,“不要紧的,再过几天,你的右手就能拆石膏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一点事儿,就放下汤勺问道:“那天我昏迷之后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变态的威尔金斯抓住了吗?”
林朝晖听了之后,扭头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努努嘴,示意让他讲。≮更多好书请访问:。 ≯
林朝晖便搬了个凳子坐到我床前,说:“那个威尔金斯可能以前出过事故,右眼受过伤,有视力障碍。被福尔摩斯先生的伞尖捅破左眼之后,他几乎就是个瞎子了,但我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