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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在聪聪面前诉苦，也笑着说：“还好，比青牛山上好多了！”
“嫂子好吗？孩子们呢？”聪聪问。
童童不愿撒谎，轻描淡写地说：“都好，只是我去年离婚了。”又简单说了三个孩子的情况。聪聪心情好起来。她仍平静地问：“妈妈呢？”
“先是在银川幺妹家耍了半年。幺妹是自治区干疗院院长了。后来四姐一家回成都，妈妈就在四姐家住了一阵；二哥接她到昆明，他的《中国矿物气相光谱》总算出版了，却比国外晚了一年，作者署名是党委书记和室主任。他们到北京北京开表彰会，领奖，气得二哥天天在家骂那些‘狗杂种’。妈妈就闹着回了兴盛，没住多久，大哥叫我送她去了湛江。”
“大哥不是在许家坝吗？”
“他那个‘6513型测井仪’，石油部批准在全国推广，他们作业处偏不用，还把配给他的人、车全部调走。他一气之下，带全家到了南海油田。真是‘封侯万里班超’啊！”童童感概地说：“他到南海时只是个一般工程师。一次美国专家学术报告后，习惯性地请听众提问，全场一千多中外技术人员，好多专家、教授级的人物，没人提问，就大哥一个用英语指出美国专家报告中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全场震惊。美国专家审视资料后，当场肯定大哥的意见，立即要求油田高层安排和这位童无晦先生会谈。为对等，大哥以高级工程师，南海油田技术开发所所长的身份，和美国专家组会谈。他当所长，开发的新技术，填补了中国石油测、探、采好几项技术空白，上了《石油报》、《广东日报》，成了美、法、英、荷四国石油公司的顾问。他这个真正的老右派终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距他第一次交申请隔了整整四十年。”童童兴奋地说：“我也在送老母亲去湛江时实现了我两项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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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聪聪说：“一定是坐飞机，看大海。”
“对！上天的感觉真好！眼界、心胸，豁然大开。”童童神思飞逸地说：“看到大海，更让我激动。也许是从远古初始大洋原生蛋白质遗传下来的神秘信息，我有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触，写了首诗，也无法描绘出思绪的万分之一。能写出来的只是文字的表象，奇妙的感触仍在我心灵深处，难以形容！”
聪聪给他纸笔，他一挥而就：
致大海
亿万年的因缘
亿万年的依恋
亿万年的向往
亿万年的期盼
你的潮汐
在我的血管里涨落
你的涛声
在我的脑海里回还
我的生命
是你的生命的细部
你的生命
是我的生命的外延
我中有你
你中有我
我思念着你
你牵挂着我
我们却分离了
这么多年
我眼波汇浪
入江河水 扑进
你的怀抱
我呼吸连云
随季候风 飞到
你的身边
我的凡躯融溶在
你深邃的浩瀚里
（）
像金色的沙滩上
瞬间消失的
我的脚印
我的灵魂弥散在
你空灵的蔚蓝中
像苍绿的峭壁下
恒久澎湃的
你的狂澜
看
洁白的浪花
在阳光下闪烁着
自由的光辉
蔚蓝的｜乳汁
在和风中蒸腾着
博爱的甘甜
巨鲸与微藻
各得其所
鲨鱼和蠕虫
休戚相关
这里是
生灵平等的乐土
这里是
生命诞生的摇篮
巨浪
荡涤了卑劣虚伪
粉碎了名缰利锁
飓风
清除了蝇营狗苟
摧毁了愚昧专权
这是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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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的乐园
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
我们
奔腾不息
浩淼无垠
水天一色
气象万千
我们乘驭着
蓝色的星球
横渡银河
巡航太空
环视宇宙
欢笑歌舞
和谐平安
向未来飞去
永远 永远
聪聪看完，又细看一遍，点头微笑说：“不错！你的四个愿望该全部实现了吧？”
“没有。”
“就差一部震惊世界的大作了？”
童童苦恼地说：“我现在为一家三口的生计疲于奔命，还不敢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至于吗？你看人家写知青小说、伤痕文学的哪一个不是名利双收？”
“我不像他们。”童童说：“真正的传世杰作不会阿谀权贵、不会媚俗从众，不会有眼前利益的。《红楼梦》没给曹雪芹带来半分银子；《变形记》没给卡夫卡换来一块面包。我的书也不可能给我带来名利实惠，甚至有不能发表的可能；但我的书一定会在我的肉体灰飞烟灭之后，还永存于人类文明的精神宝库中，永存于人类精英的藏书目录里，而不会仅仅流行一时于书肆地摊之上，取悦于凡俗庸伪之人。”
见童童面色潮红，两眼放光，神态凝重，情思飞扬，令聪聪回忆起当年青牛山上。22年了，他依然是一个特立独行、愤世嫉俗、孤芳自赏的理想主义者。他应该明白，你不容众，众岂容你？社会是由大多数凡俗庸伪之人组成的。特别是在人类优秀的传统文化和道德文明被摧毁已尽的今天，他这样的人在单位中不吃亏才叫怪！聪聪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不媚俗从众，也该容人才是。”
童童笑着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还有个下联哩！”
“只会说！”聪聪劝道：“还是尽早动手为好。”又问道：“单位效益如何？”
“不好。很不好！”童童说：“国家对医疗卫生和教育事业的定位错误，投入不足，借改革开放之名把文教卫生事业推向市场。先不说你们学校。政府对基层医院基本没投入；大医院拨款也不到预算的1/3；价格体系不合理；医院负债经营，不得已对医生实施企业式的经济管理，把工资与效益挂钩；把社会福利事业变成了商业企业。医生的医疗行为蜕变成商业行为。医生失去了治病救人的崇高使命感，成为赚钱谋生的商人，甚至是不择手段的奸商。白衣天使堕落为白衣魔鬼就不足为奇了。这不能完全怪医生。医德沦丧是全社会，尤其是政府的责任；医德崩溃是整个社会文明崩溃的一部分。当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以暴力剥夺他人的生命、财产、人格、尊严成为冠冕堂皇的壮举，成为伟大而崇高的革命事业时，社会文明道德的崩溃是必然的结果！百年树人！社会文明道德的重建不是一次改革开放短期内能完成的。”童童歇口气又说：“医生也是人，首先要生存，还要负担越来越多搞经济管理的行后人员的工资。行后人员工资奖金旱涝保收，节假日一天不少。而好多医疗第一线的医技人员为完成定额不敢休息，工资比行后人员少并且不稳定，心理不平衡，于是以私收费、乱收费、收红包、宰患者作为补赏。一切恶果落在患者头上。患者不愿进医院或者进不起医院，病员减少，医院更加剧了对病员的盘剥、对医生的苛责；恶性循环，医疗官司风起云涌；媒体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视医院若世仇。纠纷一起，不分青红皂白，无论是非曲直，医院十打九输。人们无视医学是科学，不是神仙法术，并非无所不能；而且法制不建全，没有强制尸检的法规，于是所谓弱势群体可以无视法纪、为所欲为；所谓强势医院只能委曲求全，花钱消灾。民间流行的致富秘诀是：‘要致富，找个医院做手术！’”
“你的观点总是与众不同。”聪聪笑道：“我问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就更惨！”童童笑道：“我干不出私收费、乱收费、收红包、宰病人的事。大概是我从小受爸妈、四姐长期熏陶的缘故吧。我放弃了所有的节假日也不一定比人家收入多。”童童预言说：“城关医院，集体所有制，迟早会淘汰！”
“不会吧？”聪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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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的形式；官办的管理；个体的实质；名医们死的死，退的退，技术力量青黄不接；人员素质差；病员锐减。真是个猪头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