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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一个,不是二哥出路费,他还回不到兴盛。你没看他从云南回来那个样子。老母亲说的:‘大种告化子’一个。三月间才回来,没得几天,碰到个啥子张老师,喊他写诗。写他妈个尸!从此就不得了了。天天在公社带着一帮子知青,男男女女,唱唱跳跳,画起花脸到处演戏。人家说是‘匝眉匝眼搞宣传’!十天半月见不到个人影儿。”说着眼睛都红了。
老九不好再说啥,只顾逗孩子玩,等她吃过饭,舀上潲水。帮她把叶叶用背带背上,牵着潇潇,说:“跟妈妈再见。”
潇潇挥手说:“妈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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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芬背着叶叶,挑着潲水走了。
彦荷问潇潇:“想不想跟妈妈去乡下?”
潇潇摇着小脑袋说:“不想!爸爸说,我跟婆,街上读书!”
童妈妈说:“她下个月满三岁,农村户口,不好办。童童说他去想办法,明年送她上幼儿园。”
彦荷不想扫兴,不敢说农村户口的娃娃要在城里读书,特别是上幼儿园有多困难!
彦荷晓得童童在城里,压抑不住地特别想见到他。她告别童妈妈,跑到文教局,在二楼小会议室找到童童,约好晚上见,才安安心心地回家去了。
童童在县委招待所吃了晚饭,回来把会议发的电影票拿给妈妈,说是样板戏《奇袭白虎团》加映《中国爆炸第一颗氢弹》的记录片。
妈妈牵着蹦蹦跳跳的潇潇看电影刚走,老九来了。
她穿一件钢灰色薄呢半长大衣,笔挺的灰毛哔叽西裤,晶亮的黑皮鞋。脖子上扎一条白底黑云纹丝巾,高贵清雅,却掩不住单凤眼里的抑郁忧思。惟有那宽阔突出的苏格拉底氏的前额依然如故,微微发亮,显示着她与总不同的聪明智慧。她进门,带来淡淡的茉莉花香。
看着她微微发福,略显丰腴的体态,童童笑着说:“日子过得好嘛,长胖了!”
她无奈地笑着说:“快30的人了,老了!怕还像姑娘家那样苗条?”坐下说:“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阴丹士林,永不褪色!’”
童童也笑了,说:“我才真正老了。我们宣传队的那些新知青,都喊我‘老童’、‘老顽童’、‘老儿童’、‘童老师’、甚至喊‘童老’!”
老九埋怨说:“你人真的没变,就是穿这件衣服,把人显老了。十来年了吧?咋个还穿它呀?”
童童今天穿的是当年下乡时,知青办给每个知青七尺青阴丹布,自选样式做的那件衣服。大多数男知青做的是青年服、中山服、学生服,或者战士服。只有童无逸、古正云少数几个做的是对襟中式服装。当时的阴丹布只有青蓝二色,质量上乘。真的如广告语:“阴丹士林,永不褪色!”
“你看,没烂,没褪色。不穿可惜了。”童童又夸张地说:“再说,我现在是集诗人、编剧、导演、演员、作词、谱曲、指挥于一身的伟大的艺术家,穿上这身衣服,就像陈永贵包白头巾当副总理样。这件衣服让我气度不凡,形象光辉,与总不同!”表演完又忍不住自嘲起来,说:“看我脸皮多厚!”
老九太了解童童了,晓得他嘻嘻哈哈,浅薄张狂的背后,隐藏着难以告人的痛苦:穷!没衣服穿!突然觉得有些心痛,说:“听说你在石屏三队还过得。这里比石屏三队如何?”
“差远了!”童童脸色阴沉下来,说:“要没有老母亲那点工资撑着,我们怕早就饿死了!”、
“那你该不回来呀!”
童童沉默了一会儿,说:“一言难尽!”慢慢把迁回兴盛的前前后后告诉了老九。
搬进生产队修的新房后,童童和联芬两口子在房前房后栽满了楠竹、慈竹、水竹、甜苦竹,桃木李果、梨子樱桃、核桃板栗,还嫁接上马道大屋基最好吃的品种;挑石灰打敞坝,修涧槽、安水缸、买石磨;童童无师自通,备好木工工具,先做鸡笼、猪圈,喂猪喂鸡,再做桌凳书架、日用家具,还做了一张四尺多宽带蚊帐架子的靠背大床;在山墙上安了个通明透亮、能开能闭的大玻窗;靠窗放上书案、缝纫机,旁边放书架,做了耕读一世,老死山乡的打算。但没料到毛泽东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来了。先是大队民兵排长侯寅平来借收音机,个多星期后才从公社拿回来还他。他当即意识到一定有人揭发他收敌台。这可是个判重刑的反革命罪啊!果然,几天后,公社派民兵送他参加“璧县顺子区清理阶级队伍毛泽东思想学习班”。自带被褥,一个月的口粮、菜金,关进常富公社旁边一个空粮仓里。全班一百多人,有学校教师、机关干部、企业职工、街道居民、公社社员、小商小贩。。。。。。各色人等。知青却只有他童无逸一个。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早请示,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跳忠字舞!教师、干部职工早已习惯,不奢求舞姿优美,至少动作熟练;苦了没文化的居民、商贩、老妇老者,特别是农民门,笨拙可笑,丑态百出,让人啼笑皆非。更有一驼背小贩,下肢折屈,左长右短。背拱左,臀翘右,手长及踝,仍需扭腰摆臀,摇手跨足,唱“敬爱的毛主席。。。。。。”唱“长江滚滚向东方。。。。。。 ”作鲜花开放、波涛起伏、种种舞姿。其妖形怪状,惨不忍睹,可悲可笑。
早请示,晚汇报,三呼九叩,日日如此。
童无逸每到忠字舞时间,浑身起鸡皮疙瘩,闭目塞听,真想一死了之。巴不得每天早上下雨下雪下刀子,免了这场酷刑折磨。
早饭后,就是向马家合交代问题的时间。
原贵岭公社书记马家合,是顺子区清理阶级队伍领导小组组长,白净面皮,五短身材,刀眉鹰眼,鼻直口方,集商人的精明、政客的冷酷于一身。祖上原是顺子富商,有大船往来宜宾,搭客贩货。不料满载冲滩触礁,船毁人亡。家道败落。土改时划为贫民,斗地主勇猛无情,入党当官。自恃根红苗正,无限忠于毛主席,无限忠于毛泽东思想,满怀对阶级敌人的刻骨仇恨,秉承县革委副主任胡天道旨意,对童无逸这个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杀关管子女毫不手软,狠揭猛批,只是因为童无逸知青的身份,没有像对其他囚犯那样动用肉刑。过了好久,童无逸终于明白马家合要坐实他两个罪名。
一是收听敌台广播。收音机是里通外国的收发报机;
二是强Jian刘韵蓉。证据是洪自强的口供,说童无逸和刘韵蓉过了一夜。刘韵蓉的死与童无逸有关。
童无逸自然百般辩解,拒不认罪。这两条中,任意一条都够判几年的了!
眼看着宽严大会开了一次一次又一次,不够定罪判刑的放回接受管制;够定罪判刑的逮捕法办。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马家合说:“童无逸,你是知青,有文化,懂政策,比哪个都聪明。人家喊你童精灵嘛,是不是?你不要精灵过了头啊!你想,进来了,不说出点事情来,出去得了吗?没得点油,脱得了锅巴呀?你晓得,这是啥些地方?‘清理阶级队伍’!毛主席亲自布置的。搞耍的呀?你跟我弄清楚!人家说这里风吹进来的,牯牛都拉不出去!你懂噻。”
一个月的口粮吃完了,马家合叫公社通知李联芬送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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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挺着个大肚子的联芬艰难地爬上石阶,把背来的包谷、菜金交给看守,凄惨地向号子里张望。童无逸晓得她是在找他,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想到快出世的孩子,他心软了,想早点回去,写了个坦白材料。实事求是:
一。 承认自己卖了60斤粮票买的凯歌牌收音机,发票尚在。收不到敌台;更不是收发报机;
二。 承认自己和刘韵蓉是朋友,在她那里住过一夜,但绝对没有强Jian她。
马家合收下,不置可否。过了一个多星期,石屏大队民兵排长侯寅平来接他回队。大队书记在社员大会上宣读了对他的处理决定:
一。 童无逸违法贩卖粮票60斤,罚款40元。
二。 和女知青刘韵蓉有不正当关系,回队交贫下中农监督教育。
从此,侯少庆再也不提“一对红”了。童无逸失去了他的政治庇护。连曾经相好的刘志英都问李联芬:“大队通知四类分子到公社砍柴,你那个人去不去?”
童童说:“这种日子过起该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