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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绒在那盏灯泡前轻声对我说:“西门,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吗?”
“不知道。”
“我喜欢。”
我不知道她说的喜欢是指帮我画画还是喜欢我这个人,我的脸没有控制好,“通”地一下红了。她见我神情有些异样,很有些幸福地说:“等你画好了,我们考同一个学校怎么样?”
我点头。
“一个系,一个班?”
我点头。
“毕业了我们也分到一块,什么时候我们也在一块,好吗?”
我点头。
画完的时候,小绒拉灭那盏60W的灯泡,在黑暗中摸索着向我走来。她勇敢地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又拉着我的手说:“今天你答应我的话这辈子都别忘,好吗?”
我点头。
黑暗中她没有感觉到我的反应,着急地说:“你要同意就使劲攥攥我的手。”
我的手在她的手上用了用力,她本想亲我嘴的嘴一下子贴在我的耳垂上,并在上面留了一排不太疼的齿痕。
高考的时候我如愿以偿,而小绒因为文化课差7分没考上。去美院报到的前几天,我多次去她家找她,她闭门不见。
后来她往我家打电话说:“西门,你把那天我们说的话全忘了吧!”
我心里涌动着一种悲壮,颤抖着说:“我怕我忘不了!”
小绒一下子哭出声来:“忘不了也得忘!”
说完就摞了电话。
其实,我父亲根本不愿意让我当一名画家。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去河北画院画画而改行的原因。
我的父亲是一位在省内颇有名气的书法家,他那宽厚、中庸的性格在艺术家们中间简直是凤毛麟角。正因为他骨子里厌恶着艺术,所以他的书法有着极为另类和冷峻的风格。
我的母亲在和他的一次争吵中,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去河北画院,他不紧不慢地看着我说,搞艺术的人是一种最没有意思的动物,成不了名自暴自弃,成名之后又目中无人。我宁肯让你做一名实实在在的教师,也不愿意让你像一片漂在水面的浮萍。
当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能够支配自己的命运,但是,我在心里对父亲说,不管是画家还是教师,其实我就是一个像浮萍一样无根无基、浮来飘去的那种人。浮萍没有什么不好,来去自由无牵无挂。
浮来飘去不是浮萍的过错,那只是它的生存方式。
《说好一言为定》22
“嗨!需要帮忙吗?”
我正胡思乱想,对面几个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跟前。他们在瞅广告画的大效果,其中一位双脚蹭满油彩的女孩对我说。因为她居高临下,我不好意思仰头,没有看清她的模样。我知道一定是刚才非常失态的眼神,使她们产生了错觉。他们肯定误认为我是一个正被寻人启事悬赏的痴呆。
我无心和他们说话,索性置之不理。
“嗨!你没什么事吧?”那位女孩在我眼前蹲下来,语气非常关切。
“你有事吗?”我怪眼一翻。女孩被我吓得一怔。
“对不起,我没事。”我觉得有些过份,歉意地朝她一笑。女孩不知做何表情,窘迫地站起身。
“璇璇,没事理那傻B干吗?赶紧收拾东西吃饭。”离我最远的一位小个子画家翻了我一眼,脸上的藐视让我无地自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说了怎么着?傻B!”小个子画家非但不甘示弱,反而转身向我走来。
我心里突然笑得想哆嗦,慢慢站起身。
小个子画家显然没有想到我蹲着的身体竟是如此强壮,当我用近两头高的优势矗立在他面前,他感到了意外和恐惧。我只用左手轻轻一推就把他荡出三步以外,接着以标准的跆拳道腿法将右脚踢到他的眼前,并且纹丝不动。
“你再张嘴我就用脚替你刷牙。”我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小个子着实被我吓了一跳,窘得满面通红。
“别这样,别这样——”
周围的人看我不是善类,连忙上前劝阻。我无意闹事,慢慢收回右腿,对他说:“对不起,和你开个玩笑。”
小个子画家心里肯定感激我给了他一个漂亮的台阶,涨红的脸终于显出本色。
“嗨,你功夫不错。”那位叫璇璇的女孩想打破僵局。
“马马虎虎。”我说话的时候看了看她。她中等偏高的身材和很随意的穿着挺有艺术气质,尤其是白皙的皮肤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阳光女孩。这样的女孩在男人眼里永远可爱。
我的眼神柔和下来。
“刚才你是怎么回事?我们在你面前站了好半天,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璇璇见气氛缓和的不错,笑着问我。
“一不小心走神了。”
“我还以为你病了呢!”
“要病也得病在解放军叔叔眼前呀,落在你们手里还不把我耽误了!”
“哈!你这人还挺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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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一言为定》23(1)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很怪。有些人见过一面就忘了,有些人明明忘了却不知又在什么地方见上一面。
其实,我很怵和陌生人见面。因为我常常在他们面前不知所措。
我和璇璇第二次见面,是在王林几个画家朋友搞得所谓“再见血腥”行为艺术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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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星期六下午;王林骑着一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破摩托车,带我到了郊外一片杨树林里。
王林大学学的中文,但是其他系里都有交情甚密的朋友。他就是这样一个交往远远超过常人的人。他如果活在1937年,日本宪兵队里都有他的哥们儿。
我对行为艺术并不陌生。在我印象中,它是那些艺术家们极度空虚和尖刻的心理世界,得不到正常发泄,而又不得不用另一种形式排遣的表现。就艺术活动本身而言,多半没有实质性的积极意义,主要追求标新立异,形式怪诞。
果然,树林深处有百余棵杨树被白布穿插绷住。整匹整匹的白布仿佛无数个会标,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既像舞台上的十八层地狱,又像通灵大师做法的现场。活动没开始,几位身披红袍的长发青年正追逐嘻闹。我只看了一眼,后背就凝起一层寒霜。
“西门,午饭没吃屎吧?”王林问。
“没有。”
“那好,呆会儿嘴别臭了,免得扫兴。”
“放心,我有中午刷牙的毛病。”
我和王林刚停摩托车,几个人便迎上来大声喊:“林哥,怎么这会儿才来,我们等你半天了。”
王林呲着牙笑笑说:“嗨,我偷的这辆摩托车太操蛋,排气筒一路放屁,险些把我熏晕喽!”
一位留小胡子的画家接茬说:“环保局没有找你麻烦吧?”
“他们敢,局长是我小舅子。”王林凑趣道。
众人哄然大笑。
“哎,给你们介绍,西门,我哥们儿,在专题部工作,拍专题片找他,” 王林搂着我的肩膀向那些人介绍,又对我说,“这些都是我的画家朋友,以后多在一起扯淡就熟了。”
我在王林的“哥们儿”与“朋友”之间,感到“哥们儿”份量上的沉重,于是,心里泛滥了一股暖流。
趁王林和他们闲聊,我转着脖子看了看周围的气氛和环境,在人群中发现了璇璇。我们目光相对,彼此点头微笑。
没想到我居然走到她跟前,并伸出手说:“嗨!想不到我们在这见面。”这个举动使我暗吃一惊。
“是啊,没想到。”
哪知我们的手还没握在一起,王林就从后面窜上来。“璇璇,千万别跟
他握手。”
璇璇吃了一惊,伸出的手下意识缩回。“怎么了?”
“他有病。”
璇璇飞快地瞄我一眼问:“什么病?”
王林见阴谋得逞,坏笑着说:“嘿嘿,色痨!”
璇璇明白王林使诈,笑着说:“林哥,咱们好像有仇,每次见面你都捉
弄我。”
王林说:“原来是,现在不是。今天是想让我兄弟给你留个坏印象。”
我们正说着,那位一直在旁边冷眼相看的小个子画家凑过来,不阴不阳地说:“哪儿还都有你,跟屁虫。”
我看他一脸别扭,就知道对那天的事还耿耿于怀,于是笑着说:“我不姓跟,我复姓西门。”
“西门庆的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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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西门庆是你什么人?”
“我是他爹。”
“我还以为他是你爹呢!”小个子说得咬牙切齿。
我知他存心报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你对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