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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一直在这种恶性循环中不能自拔。
苏楠说,林子为了掩饰自卑,在学校拼命交朋友,谁有困难他第一个冲锋在前,久而久之便在朋友中树立了威信。他每次听别人叫他一声林哥,幸福得跟什么似的。
苏楠说,你的出现着实让林子快乐,那种快乐无法用任何一种东西表达,他不只一次地对我说西门这小子和他是几千年才修成的缘,他把你不仅当成亲兄弟,更让我吃惊地是他干脆把你当成他自己。他纵容你所有的缺点,他甚至快乐地接受你的惩罚和捉弄,他说他在你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把身心给了你,像个无名英雄。苏楠说,因为他能感觉到你和他一样,也是一个有着深深的自卑的人。
我真听不下去了。
——我在林子面前永远都是罪人。
我对林子的情感不过是他对我的万分之一。
我在心里说,林子,我何尝不是把你当成亲兄弟?我只有在你面前才像一朵花一样完全的开放,只不过我不知道你内心的痛苦,我把你当成了无忧无虑的快乐之神。林子,因为你的宽容,我在你面前永远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苏楠说,你不必自责,林子对你对我的感情都是甘心情愿付出的,他也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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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一言为定》39(2)
我突然盯住苏楠的眼睛,沉声说,苏楠你说实话,你爱林子吗?苏楠说,爱。我说,能告诉我林子哪些地方值得你爱吗?苏楠说,他的真诚。
我说,林子的真诚像孩子一样,恐怕今生今世我们也不能做到,比起他的心,我觉得我连毛发都丑陋、肮脏。苏楠说,你想知道林子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我说,是什么?
苏楠不回答,起身从那些遗物中拿出一张卡纸。卡纸上贴着我的黑白照片。
那是上个月林子亲手拍摄、冲洗的,他说要给我制作一个标准像,万一有天我当个市长、省长什么的用得着。
照片下面有一团乱糟糟的字,我看不清。苏楠说,字是林子临死前闭着眼睛写的,当时我也看不清,就大声问他写得什么,他当时说不清话了,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他写的是“哥们儿,我他妈真想跟你一块儿活着”。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嗷”地一声哭嚎。
苏楠更是流泪满面。
我颤抖着手在那些遗物里找出林子一张嘻皮笑脸的照片,捂在手里,感到一颗心燃烧得只剩下一团灰烬。
不知什么时候,我哭着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苏楠像一只猫一样偎在我的怀里,睫毛上一滴泪还未落下。
我慢慢用左手食指把它从睫毛上粘下来,呆呆地看着。
那滴泪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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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一言为定》40
在我又回到那个郊县采访的日子里,除了工作睡觉,几乎用所有时间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这个城市,还值得我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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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心一分为二,听着它们各持一辞的争吵:
——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它不是属于你的!
——为什么要走,这里曾有和你最要好的朋友!
——只有离开才能忘掉失去朋友的痛苦!
——忘掉痛苦意味着忘掉朋友,你能忘了王林?
——那就一直痛苦下去?
——不!不会的,我答应过zhijia,以后要快乐地活着。
——网络上扯淡的话你也相信,真他妈小儿科。
——网络怎么啦?zhijia不是人吗?
——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玩虚的,走了算了。
——苏楠和璇璇都对你不错,你能一走了之?
——有什么办法,留下来更没意思。
——你走了倒好,这下全他妈散了!
——散就散吧,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全当是他妈一场恶梦。
——我怕我做不到。
——那是你没种!
半晌,两片心同时骂我:你他妈到底想好没有?
我咬着牙说:想好了,走!不辞而别,爱他妈咋着就咋着吧!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我开始收拾手边未完成的工作。曾有一度,我想给苏楠写一封长信,说说对她和这个城市的感受。但转念一想,既然人都走了还留什么念想,说的再好也于事无补。我也曾几次想去“沁园春”不动声色地见她最后一面,但我怕见了面会把自己的心思说破。至于璇璇,我和她八字都没一撇,就全当是一个没做成的梦吧。
1997年12月7日夜8点20分,我硬挺着胸膛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口。我礼貌地朝门卫笑了笑,在记忆里我从未对他笑过。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身上带了三件值得一生珍藏和怀念的东西:一是王林送给我的手机,一是王林给我拍的那张照片和上面乱糟糟的字迹,一是王林嘻皮笑脸的遗像。
走在街上,我看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我从来就不相信一个城市有好客或者排外之说,它根本不懂你的感受,你哭笑都与它无关。某一天一个人死了,它不会幸灾乐祸,某一天有一个人出生了,它也不会喜气洋洋。
人,除了对自己的心倾诉喜怒哀乐; 就是对朋友发泄。因为朋友是你的情感寄托。至于城市,它是那么多和你毫不相干的、不在乎你生离死别和喜怒哀乐的人们共同搭建的露天舞台。
城市像表子的性器,放任着谁人都可以来去;她不通情义,你爱她或者恨她,由你自己。
《说好一言为定》41
快到火车站广场的时候,我想回头看一眼这个城市。
因为我怕我的眼神里不是留恋,而是憎恨,所以,强令自己目不斜视。我不知道该给它怎样的表情,但嘴角上明显多了一丝冷笑。
去你妈的!老子和你毫不相干了!
我走到治安亭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一包烟,付钱的时候,手机响了。
“谁呀?”我爱搭不理地问。
()
“西门吗?你在哪儿?”是璇璇。
怎么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在街上。”我说。
“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我在你宿舍门口。”
“干吗?”
“我想见你,有话跟你说。”
“你现在说吧!”
“不,我想当面对你说。”
“要说就现在说,不然……不然没机会了。”
“怎么没机会?你什么意思?”璇璇很诧异。
“没什么,我就是现在想听。”
“好吧!这句话我想了几天了,尤其是林哥去世以后,我的感触很深……”
“那么罗嗦干吗,到底什么话?”我有点不耐烦。
“我……我想入党了!”璇璇的话很慢很轻。
我的耳边像响起一声炸雷,接着眼泪像雨水一样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
我本来坚硬的心像云朵一样变得柔软不堪。这是他妈怎么了?
偏在这个时候。这种难受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该跟她解释清楚吗?
我有点懵。
“怎么不说话?”璇璇的话依然很轻。
“我……”我不知怎样回答。
“西门,不是说好谁先申请谁请客吗?今天我就请你,你喝多少我喝多少。”
“璇璇,谢谢……谢谢你的申请,可是我……我怕没机会批准了!”我说得很艰难。
“为什么?”璇璇的声音有些颤。
“我……我要走了!”我咬了咬牙。
“去哪儿?”
“回家。”
“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不回来了!”
“永远离开N市?”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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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林哥吗?”
“也许是,我说不清。”
“苏楠姐知道吗?”
“不知道。”
“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火车站。”
“买好票了吗?”
“还没。”
“那好,你等着,我去送送你。在我没见到你之前不许走!”璇璇说完不容分辩地摞了电话。
我呆呆地愣了半刻,不知该怎么办。
我很快镇定下来,还是走吧,越早越好。如果想让她们送我,当初就告诉她们了,何故来这场不告而别。想到此,我大步流星向售票厅走去。那阵势,有点恼羞成怒。
《说好一言为定》42
真他妈邪门了,售票厅里买票的人很多。排着长队的人们不负责任地随意把队形弯了几个弯儿,又胡乱团在一起,像一根刚被泡软的粉条儿。幸亏军人和记者单独有窗口。没想到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它还给了我一样好处和方便。
我尾随在一位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