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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语既出,不仅众人惊诧震骇,便是龙神自己,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在那东海之上,瞧见拓拔野俊逸风流,谈笑之间,轻伏巡海夜叉,龙神已是莫名的喜欢。觉得与这陌生少年之间,说不出的亲切,仿佛早就认识一般。瞥见他腰间的珊瑚笛,登时大为震撼,立时猜到他与科汗淮之间,定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四年前,传闻科汗淮战死蜃楼城之时,她极是伤心难过,侦骑四出,一无所获。只是得知一个少年带着科汗淮的独女,逃离生天,此后音信全无。稍加推断,便可料知拓拔野当是那神秘少年无疑。
惊喜之下,便想上前相问,岂料这少年胃口极大,竟是为了龙珠而来。虚实未定,她自然不能轻易相信,更不能将龙珠率意相托。是以索性借六侯爷之手,加以试探。不料这少年一路凯歌高奏,无所阻挡,轻而易举便进了龙宫之中。大厅之上,笛声孤峭,飘飘若仙,神采飞扬,举手投足大有科汗淮出尘洒落之态,令她着迷锺爱。再见他思路开阔,口若悬河,只言片语便直入人心,智勇兼备,更是大为激赏。
但这锺爱欢喜,绝不同于当日对科汗淮的痴迷,倒是莫名之间触动了她的母性情弦。
听闻他借取龙珠,乃是为了救活科汗淮之女,她早已犹疑心动,只是龙珠事关重大,若不能说服众长老而一意孤行,也决非君王之道,是以隐忍不发。眼下既然群雄毕服,只是碍于族规之囿,自然该是她出手相助之时了。龙珠乃是龙族圣物,非龙神及太子不能使用。唯一的方法,便是认他为子。这个想法闪过脑海之时,连她自己也颇为惊异。但是刹那之间她便打定主意,脱口而出。
群臣震骇,木立当场,张大了嘴,合不拢来。龙神却是大为轻松,心中隐隐有些得意:“我的心思,岂能让你们猜了去。”听见拓拔野惊喜拜倒,遥呼“母王”,欢喜之余又有些遗憾──转眼之间,便从姐姐成了母王。韶华老去,莫以此为快。但想到这可爱迷人的少年忽然便成自己的儿子,又有些腼腆害羞,双颊微烫,格格笑道:“起来罢。”
两人这一番做作,众人瞧在眼中,岂有不心知肚明之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但外族陌生少年忽然成了太子,无论如何,终究是大大的不妥。那龙椟柽沈声道:“陛下,拓拔城主虽然少年英雄,但终究并非本族中人。突然之间立为太子,只怕也与族规不符。此事关系重大,还请陛下三思。”龙族群雄纷纷道:“请陛下三思。”只有六侯爷、哥澜椎等人颇有喜色。
龙神蹙眉冷冷道:“我收谁为儿子,立谁为太子,又和族规有什么抵触了?”她的语音突转冰冷,春花般的笑脸刹那冰冻。龙神脾性瞬息万变,欢喜时温柔似水,暴怒时海啸山崩。众人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只有龙椟柽不顾群臣眼色,道:“陛下要纳子,那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陛下要立太子,却是要参照族规,依法而行。”
龙神见他执拗,虽然心中恼怒,但念及他的身份,也无可奈何,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龙椟柽道:“依照族规,龙族太子需由本族之内贵族子裔选出,德智勇缺一不可。以目前拓拔城主来说,他既是陛下之子,自是贵族子裔。智勇双全,谦恭礼让,那也合适的很。只是……”龙神道:“只是什么?”
龙椟柽道:“只是族规之中写得分明,想成为龙神太子,必须得收服东海之上最为凶猛的灵兽。以此作为献给全族的重礼。”龙神皱眉不语,当年她便是降伏九头巨齿兽,威镇四海,才被立为太子。倘若拓拔野越过此节,纵然强登太子之位,也难伏人心,必有后患。她眼波一转,朝拓拔野望去。
拓拔野点头微笑道:“龙长老,不知当今海上,最为凶烈的灵兽是什么?”龙椟柽缓缓道:“距此三千里,流波山,夔牛兽。”听得夔牛二字,厅中众人突然面色大变。
白云飞扬,碧海波荡。长翼鸥群啼鸣清脆,逐浪掠影。飞鱼破浪而出,乘风滑翔。远处白鲸吐浪,青鲨游弋。
突然波涛汹涌,海面上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巨浪冲天,一辆六驾海龙车昂然跃出。龙车上一个金冠男子依红偎翠,与一个英气勃发的俊秀少年语笑晏然。十余骑海龙骑兵破浪踏波,两翼奔袭。为首一个大汉恭声道:“太子殿下,六侯爷,此处已是风雷海,再往前二百里,便是流波山。”
那俊秀少年笑道:“哥将,眼下称我太子可有些太早啦,等我降伏了夔牛再说罢。”那大汉哥澜椎应声退后。六侯爷哈哈笑道:“拓拔,也不知你有什么魅力,竟能让素来谁也不服的哥澜椎对你这般敬佩。嘿嘿,就连陛下见了你也这般神魂颠倒,居然收你作了儿子,厉害,厉害。”拓拔野笑道:“侯爷莫非吃醋吗?”
六侯爷哈哈大笑道:“我是陛下的侄子,一向颇得宠幸,不过你小子一来,就将我的风头抢得精光,吃醋那是难免的啦。”周遭四个美女格格娇笑,媚眼横飞道:“能让侯爷吃醋,这倒当真了不得。”六侯爷拍拍拓拔野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道:“其实陛下的醋那只是老醋,不吃也罢。但那美人鱼的醋,倒当真让我难受的紧。拓拔兄弟,未来太子殿下,咱们一见如故,你便将她当作见面礼送给我罢。”
拓拔野扬眉笑道:“侯爷,瞧你也是花丛老手了,怎地说出这般不入流的话?美人岂能随便赠与?有本事便赢得她的芳心。”想到适才分别之时,真珠那依依难舍的温柔姿态,他也不禁有些砰然。若非此行险恶,他还真难以拒绝。六侯爷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偏偏你又象磁石一般。要想大海捞针容易,从你这里抢过来就难喽。”众美女瞟着拓拔野吃吃而笑。倒真象铁针遇石,想要依附而上。
正谈笑间,忽然平空响起一声惊雷,众女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六只海龙昂首惊嘶,扑翼不前。万里晴空,何处响惊雷?哥澜椎沈声道:“太子殿下,六侯爷,这便是夔牛的吼声了。”虽然拓拔野尚非太子,他却丝毫不顾,径自呼之。
拓拔野心道:“难怪这夔牛被称为‘荒外第一凶兽’。这一声吼叫便远胜于龙神鼓与海王锺。”一路上六侯爷对于夔牛凶暴的介绍,此时才有初步的理悟。
众龙骑兵勒缰不前,待命而发。六侯爷那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道:“闭耳潜行。”众人领命,纷纷以海蚕丝塞住耳朵,并互相封点|穴脉,暂时失聪。便连那海龙兽,也蒙上黑色头套,塞住双耳。拓拔野也学六侯爷,将双耳塞上。众人之间,保持六尺内的间隔,互以传音如密交谈。
准备完毕之后,一行人方才潜入海中,朝着流波山方向匀速行进。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拓拔野等人已到流波山岛附近海域之内,当下缓缓上升。方甫露出水面,便闻得狂雷霹雳般的吼声,虽然双耳塞住,封闭|穴脉,仍是震耳欲聋。
海面波涛激荡,狂风卷舞。虽是烈日晴空,但水汽迷蒙,一时间也瞧不真切。过了片刻,才看清前方十余里处,一座孤岛桀然耸立,山势险峻陡峭,兀石嶙峋,光秃秃的石崖上,只有一株青松傲然挺拔。
那阵阵风雷巨响,便是从那山中传出。
侧耳倾听,四周远处也传来巨响之声。群雄环首四顾,险些叫出声来。只见三十里外,百余艘船舰横海环绕,将流波山围锁其中!船上旌旗招展鼓舞,尽是“玄水”二字。隐隐可以望见人头攒动,刀戈林立。一艘最大的战舰上,主旗猎猎,船舷百杆战旗上金字眩然,“水娘子”三字历历分明,登时令龙族群雄为之色变。
六侯爷抓起千里镜,缓移扫望,传音如密道:“果然是水妖!他们来此处作甚?”哥澜椎皱眉道:“难道他们算准了我们的行程,到这里截击吗?”众人尽皆骇然。拓拔野心中一动,恍然道:“是了!他们定然也是冲着这夔牛来的!倘若用这夔牛皮作成战鼓,不知是否强过龙神鼓?”众人大骇,六侯爷微微变色,点头道:“不错。看来水妖果然蓄意已久,多方准备,想向我们开战。”哥澜椎冷笑道:“来的正好,看看谁能抢得夔牛去。”
拓拔野接过千里镜,凝神眺望。只见那主舰指挥台上,一男一女巍然而坐。那男的是一个白发老者,仙风道骨,须眉飘飘,手中一个青铜镜滴溜溜的在指间旋转。那女子也正以千里镜眺望他们,缓缓的放下筒镜,水弯弯的月牙眼秋波荡漾,豾若桃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微笑。
六侯爷微笑道:“拓拔磁石,这根针还是不要吸的为妙。这可是一根剧毒的母王蜂针哪。这女人芳名姬泪垂,外号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