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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羽扶她起来,「你去照看玉莲,别让她轻生。对她说,我不怪她。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的时候,说是去接京城来的大雄宝殿。」
「何清河!他已经来了?!」孙天羽霍然起身。
*** *** *** ***
「你就是白雪莲么?」
堂下一片沉寂。
那老者翻着卷宗,缓缓道:「尔父白孝儒是怎么死的?」
白雪莲本来打定主意,像以往一样一言不发,到服辨时拒绝认罪,听到此言她霍然抬头,望向堂上高坐的老人。除了狱卒们见惯了以外,其他人心里都是一动。
长时间的地牢囚禁,使她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但五个多月的折磨,并未使她的美貌憔悴凋零。反而眉眼渐开,多了几分使她羞耻的少妇风情,再非少女时节的纯净之态。
随行的几人都是老於刑名的熟吏,最长於察颜观色,一眼便看出白雪莲已非完璧,想到卷中说其云英未嫁,待字闺中,心下便知了几分。
正好老者也抬起眼睛朝白雪莲看来,他身材瘦小佝偻,那身官服显得又宽又大,乌纱帽也似乎大了一圈,看上去就像借了身官服胡乱披在身上,与前些天装扮的官员相差无几。只是他双目虽然不停流泪,眼神却没有丝毫含糊。
白雪莲嘴唇蠕动几下,说道:「冤枉啊!大人!」
旁边的刘辨机背后惊出一层冷汗,连卓天雄也脚下微动,似乎想拔足飞奔。
何清河苍老的面孔没有丝毫异样,依然用淡淡的语气道:「你有何冤枉?」
白雪莲淒声道:「民女白雪莲,要告这豺狼坡监狱上下勾结,无法无天,诬陷良民,冤杀我父,逼奸我母,非刑逼供,私奸女犯!」
此言一出,一旁的宁远知县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喝道:「大胆逆匪,休得无礼!」
何清河拿帕子抹了抹泪水,慢吞吞道:「贵县不必动怒,是非曲直,终有公断。白雪莲,本官且问你,你说的诬陷究竟是何意啊?」
白雪莲吸了口气,稳住心神,「民女白雪莲,本是罗霄派弟子。年初被师门荐为捕快,二月奉命下山,拜见师叔吴大彪……」
公堂内一声咳嗽也无,只有白雪莲淒然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她从下山说起,原原本本讲了狱卒们如何设计诬陷,杀人灭口,逼奸欺诈等等恶行。
等她说完,何清河带来的一名书吏也将她的口述录下,呈到堂上。宁远知县汗流浃背,免冠跪到堂下,「何大人明鉴,此事下官实不知情。」
何清河翻着白雪莲的口录,歎道:「起来吧。这也怨不得你。」
依照律法,无论大案小案,都该由府县审明上报。但如今东厂权倾朝野,副都太监封德明坐镇龙源,节制六省军政,为防他人抢功,明令谋逆大案府县无权过问,一律报省按察司,京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处置。
何清河深知其中情弊,但天子数十年不理朝政,内外交通被权监一手掌握,他也无力回天,只能歎息而已。
又看了遍供述,何清河问道:「你所诉冤情终是一面之辞,狱方既有查获密信,又有人证,焉知你不是反咬狱方,以图脱罪?来人啊,带薛霜灵。 」
「罪囚薛霜灵叩见大人。」
薛霜灵话说得没半分差错,口气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她说着叩首,却连腰都未弯一下,只昂着头,肆无忌惮地看着何清河。
宁远知县身为此地父母官,忙喝道:「认真回复大人问话,不得无礼!」
薛霜灵「扑嗤」一笑,「你急什么?罪囚只是没见过何大人,想仔细看看罢了。」
宁远知县心下暗暗叫苦,这案子他并未插手,只接到狱方的文书,上面写得天花乱坠,如何暗查匪店,捕拿逆匪,缴获密信一封,连夜审讯下,逆匪已经供认不讳云云,谁知道何清河还未下轿,就先拿了监狱狱正,接着是白雪莲当堂喊冤,然后又来个薛霜灵,在公堂上如此放肆。
何大人若是怪罪下来,一个「昏愦」的考语,就断送了他的前程。想着他手里捏了一把冷汗。偷眼去看何清河。
何清河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我就是何清河,看仔细了吧。薛霜灵,你口供中自述为白莲教匪,可是实言?」
薛霜灵翻了翻眼睛,「是白莲教,却不是什么匪。我教红阳真人乃弥勒佛转世,要将天下建成弥勒世界,发大善心,立大宏愿,怎么是匪?」
何清河毫不动容,用刻板的声音继续问道:「本年二月十二日,你到神仙岭杏花村酒店,拿取密信,可是有的?」
薛霜灵想也不想,应声道:「有!」
「是白孝儒交予你的吗?」
「是!」
此言一出,白雪莲忿然抬头,面无人色的刘辨机和一班狱卒都松了口气。
薛霜灵笑了笑,朗声道:「白孝儒是封神的姜子牙转世,从天庭取了玉帝诏书,死后焚给民女,此事有十殿阎罗作证,绝无虚假!」
刘辨机瞠目结舌。
衙役班里传来几声偷笑,有人嘀咕道:「莫不是失心疯了?」宁远知县面露尴尬,跪下又要谢罪。何清河却听得十分专注,摆了摆手让知县起身,问道:「本官问的是那封密信——录有诸省教匪名姓的信件。」
薛霜灵认真说道:「是一道诏书,白孝儒死后上得天庭,玉帝颁给了他,诏书封我为伏魔大帝。」
何清河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又道:「你供述中称白雪莲是白莲教同党,白雪莲却称冤枉,如今你们俩就在此处,可以当堂对质。 」
白雪莲还未开口,薛霜灵就不屑地冷笑一声,「白雪莲是九尾浪狐转世,天生的淫材儿,见个男人就勾引。一身的好皮肉贱得要死,没事就喜欢惹人动心,何大人,你扒了她的衣服,狠狠打她一顿板子,再拿根钢针在她奶子里捅几下,她就安分了。」
白雪莲涨红了脸,咬着牙没有作声,何清河拿帕子抹着眼泪道:「我问你们是不是同党。 」
「当然是。我是蜘蛛精转世,跟姓白的狐狸精一样,都是死贱的浪表子。前生我们俩被天兵天将拿住,一块儿破了身子,然后又被押给地府,给牛头马面当了卖Bi递屁眼儿的贱货——上辈子就认识的,怎么不是同党?」
刘辨机抢上来道:「启禀大人,薛犯入狱以来神智渐失,满口胡言乱语!但与白孝儒勾结,与白雪莲同为逆匪等事,似属无疑。」
薛霜灵笑吟吟道:「刘大爷说的是。请太上老君明鉴。 」
刘辨机心里恨得要死,薛霜灵这贱表子,私下里答应得好好的,到了堂上却装疯卖傻,摆明了要他们好看。
刘辨机的心一横,该死毬朝上,拚个鱼死网破再说,「禀大人,薛犯神智已失,无法对质,但本案还有一位人证。 」
「唔?且带上来。」
刘辨机叫道:「带裴犯青玉!」
本来是一桩谋逆大案,主犯抵死不认,反道狱方诬陷,证人又是满口疯言疯语,弄成了一场荒唐闹剧。随来的衙役们虽然绷着脸,心里都暗暗好笑。
监狱的狱卒又是一种情形。鲍横等人被捆着跪在阶下,如同囚犯,其他人脸上时青时白,都知道大事不妙。刘辨机抖着鼠鬚气急败坏,卓天雄则用眼角余光四处看着,万一何清河翻脸,当堂拿人,他就要杀出重围,远走高飞了。
薛霜灵左右都是死,倒把生死置之度外,仰着脸,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白雪莲手指微微发颤,她没想到娘姨也会成了狱方的人证,娘姨的供词究竟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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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知县被弄得手足无措,品味着薛霜灵的供词,想笑又笑不出来。良久搭讪道:「老大人的眼睛病了有些日子了。」
何清河似乎对公堂上这些荒唐司空见惯,神色全无异样。知县的话虽然不大妥当,何清河也不欲给他难堪,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应道:「往年熬夜看卷子,被烟薰的。治不好也就不再治了。」
宁远知县忙道:「哎呀,老大人是国之干城,怎能如此操劳。下官认识几个大夫,请来给大人看看如何?」
何清河点头敷衍道:「多谢多谢。 」
说话间玉娘已被带到堂上,她穿了身青衣,蹙着眉头,满面惊恐,一双小脚骇得几乎软了,被人扶着勉强走到堂上,便低着头跪在地上,身子不住战栗。
刘辨机森然道:「裴犯,将你的供词给两位大人说说。 」
「罪妇裴青玉,罗霄山人氏……」玉娘连头也不敢抬,颤声道:「乃逆匪白孝儒妻妹。白孝儒所开酒店实为白莲教窝点,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