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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也来了?
我说:你也来了。
她问:你准备走吗?
我说:这里太吵,我想回去。
她说:我也正准备回去。
我们向大堤走去。风撩动着她的裙摆,把她身上的香水一点点地送入我的鼻子里。我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些。
我说:那些人干吗要把那么多粽子散入河里,难道屈原真会吃得到吗?即使他能吃得到,全国人民都撒,他也吃不掉啊?太浪费了。
她一笑说:你写篇文章制止一下。
我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笑着问:粽子吃了吗,味道怎么样?
我说:我要你买辣味的,你给买了什么?
她说:你平时不是挺喜欢吃甜的吗,我特意要了甜的呢。
我说:可不是我一个人吃啊,你害得我们差点吵架。
她咯咯地笑起来,显得好开心:想不到方草脾气还这么大,为了一个粽子竟和丈夫吵架,这也算贤惠吗?要是我就不会。她笑过后对我说:告诉你吧,粽子是我家的,我知道你是给方草买的,所以我特意拿了两串甜味的。你没想到吧。
我吃惊地望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说:她伤了我的心,我想这么做。以后我还会这么做。
我有些生气。我说:我不想回去了,你先走吧。
她笑笑:那我就先走了,再见。然后下堤进了一条巷子。在巷口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望着顾艳玲消失的背影,心里有丝丝不安冒出来。我不知道这个只有二十二岁的女孩到底是想成为我的救星还是要成为我的冤家对头?我感觉我已经陷入了她的掌中无法脱离了,好像命中注定这辈子同她将有一段恩恩怨怨。
我在大堤上徘徊了很久,脑子一直被那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弄得乱糟糟的毫无头绪,直到河边的仪式结束。人们像涨潮的潮水向四周散去。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挂着泪水嗷嗷呕吐的方草,于是我决定再去老街看看能不能买到几只辣味粽子,我觉得我有些对不起她。
我由西向东看过老街的每一户饮食店铺,问有没有辣味粽子,说只要两只就行。他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我,然后摇手示意没有辣味粽子,说上午还有,你来迟了。我有些失望,我对不起的不仅仅是方草,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空着手回到了家,发现方草下午没有上班。她睡在床上,脸上有泪水流过的痕迹。我知道她哭过。我走过去,问:好些了吗?我说我跑遍了全城,都没有买到辣味粽子。她突然大声冲我吼了一声:你是真心买辣粽子吗,要是真心中午就买回来了!我那些天的火气特别旺,我根本没想她这是怀孕女人荷尔蒙分泌旺盛的一种反应,只一句话就将我心里的火点燃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是几只粽子吗,你就发这么大的火。贤惠女人绝不会这样!方草眼睛瞪着我,从被子里抽出身子坐了起来,摆开了吵架的架势。她说:我是不贤惠,英子贤惠是吗?怪不得你一直忘不了她。我的火叫她这句话挑得更旺了。我说:英子是比你贤惠,起码她不会因为一只粽子同她丈夫吵架。方草望着我,胸脯起伏着,嘴一张一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击我,好像有些缺氧很难受的样子。其实这时我要是闭上嘴走出房间去抽一支烟或者去干点别的什么,这场争吵也许就此偃旗息鼓,那样对谁都并不构成伤害,但我却没有这么做,竟鬼使神差地又接着说出了一句连我自己都吃惊的话,而且脸上还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告诉你,这些粽子根本不是我买的,是顾艳玲送的,你没想到吧?我看见她两眼白生生地望着我,嘴哆嗦着很长时间没说出话,泪水哗哗地流淌。她哭着哭着猛地甩掉被子冲进厨房,拿过那两串粽子狠狠地扔在了我的脚下,然后伏在床上大哭起来。我被这种局面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我没想到我的那句话会闯下这么大的乱子。方草哭着说:我为什么要怀孕,我为谁怀孩子啊?我说:你要是后悔就将他弄掉,现在还来得及。后来方草不再和我争吵了,一个人伤心地哭着。看着她越哭越伤心的样子,我心里开始有些后悔,可又放不下自尊去劝她,这种场面让人十分尴尬。我拾起地上的两串粽子使劲地扔向了门外。它是从潘多拉魔盒里放出来的魔怪,十分轻意地就把我们两个都击倒了!这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在我的脑子里突然变得十分可怕起来。
方草最终没有去流产,她哭了几天,最后要下了这个孩子,她是不希望这个走了许多弯路建立起来的家过早地破灭。这个家在她的心里已经建了二十年,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所以她不想让它就这么轻意地倒塌了,她想用这个孩子来挽救这个家。这是方草一生中犯下的又一个错误,她不该留下这个孩子。那时她如果流掉了孩子,我们也许会平静地分手,那么她也就没有了后面那段曲折和坎坷。命运在这件事情上开始是倾向于她的,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让她抉择,可她放弃了。等她意识到自己错了时,一切都晚了。
其实犯这种错误的女人并非方草一个。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爱用幻想的眼光去看待未来,她们总幻想孩子能拴住丈夫的心,能使丈夫回到从前,其实她们根本不了解男人。女人的不幸正源自幻想。
无处牵手 第十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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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被两堵墙挤得身体都快要碎了一般。一堵墙是爱情,另一堵墙是前途和地位。他觉得这两样对他都很重要,他希望两样他都拥有,但他知道这不太可能。古人早就说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能说古人的话是胡说八道吗?这架天平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僵持了很久,最终倾向了前途和地位一侧。他突然得出一个近似荒唐、但又让他信服的真理:前途和地位能决定一个人的爱情,而爱情却无法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和地位。他这个缺乏逻辑性的真理的依据是从“中南海”里的那些家庭得出的。那一个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主要来自主人的地位。即使像离过两次婚的赵副书记和因女人而降职的洪波,爱情生活依然和和美美。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又何尝不是如此。有哪个功名显赫的伟人被爱情困扰?而那些一生追求纯洁爱情的善男善女,在前途地位受挫后又有几个能和谐幸福到老?因此他想一个男人要想获得幸福美满的爱情,首先必须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在政治上获得自己的地位。他想他的观点与少年时的理想并不矛盾。这个发现好像一下子使他成熟起来。
这个夏天,他在办公室里的时间很少,他的办公地点好像移到了瑶河宽阔的草滩上。他这么做其实是无奈,他是在逃避,逃避杨西鸣的指手划脚发号放令,逃避顾艳玲含着阴谋的温情的目光,逃避方草无休止地纠缠唠叨。方草一直不知道他的人生中发生的这件大事,这些他当然开不了口告诉她,这有损于一个男人的尊严。方草弄不清楚他突然变得如此消沉的真正原因,她心里想的只有别的女人。她一次次地逼问他: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想干什么就明白地告诉我,我不愿这样蒙在鼓里。他忍受不了她的纠缠,他心里很乱很烦,他说:我在想我应该怎么样去死!方草震惊了,然后就伤心地流泪。她的泪水好像总也流不完。
那阵子他每天上班点个卯,然后就夹本书去瑶河边,像个幽灵在河边徘徊,累了就在草滩上睡上一觉,任太阳把自己蒸煮得热气腾腾浑身汗臭,然后就跳进瑶河畅游一程,熬到下班回家,几乎天天如此,他要把自己的烦恼和忧愁一点点地埋葬在瑶河边的草滩上,让别人慢慢地忘记他。可草滩一点也没有埋葬他的烦恼,反使烦恼越来越旺盛。他的心里空虚得像被人掏空了,寂寞像要把他吞食一样。这时他才意识到,人最承受不了的不是劳累而是寂寞。他想到过出走,也想到过死,而且不是一时的杂念,而且确确实实把它当回事情认真地思考了好一阵子。他甚至想到了如何结束自己生命的方法。他想不论采取哪种方法也绝不像肖庆光那样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他要体体面面地躺在鲜花和芳草丛中,让这一美好景象永远留在人们的心里。他的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酸楚,眼泪像要流出来一样,他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把眼睛里的泪水吸了回去。他想他的父母和他的姐姐此刻也许正在向别人夸耀他们的儿子、她们的弟弟如何如何地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