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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他似乎听到她吃痛的低吟。
“没事。”因担心刚牧又要对这小东西施暴,她强忍著痛,一排贝齿将下唇咬成泛紫。“我抓不住它耶。”
“叫阿福来,一棍子打死它。”阿福是刚家的园丁。
“好好,我抓我抓。”天,又是一道血痕。“现在怎么处理它呢?”
“赶出去,丢得越远越好。”刚牧像吃了炸药,把满腔的怒火全倾注在这小生命上。
“哦。”朱邦璇抱著惊魂未定的小黑猫,难过的走出阳台,赫然发现刚易不知何时已站在刚牧所在位置后方的梁柱旁,冷眼冷面的瞅著这一幕。
“你可以劝劝他网开一面吗?”她低声恳求。
“谁在那里?”刚牧闻声问。
“我。”刚易用眼睛示意朱邦璇先去找阿琳帮她上药,至于小黑猫的去留则待会儿再来讨论。然后走到刚牧身旁,两人身量一般高大,站在一起足可将所有的阳光全数遮去。
“你没去上班?”即使对自己的弟弟,刚牧的口气仍不是太好。
“唔,今天刚好没有门诊。”刚易好意想接过他手中的书报,可一触及他的指头,就被他给拂了开去。
“去,叫那个女人把那只可恶的猫给我赶出去!”
“何必呢?不过是一只猫。”
“怎么?你不同情人,反倒同情起一只畜牲。”刚牧咬牙切齿的讥讽他,“三十多年来,我竟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有爱心的人。”
“大哥。”他所谓的“人”,指的应该就是朱德芳。“我会那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当真要气我一辈子吗?”
刚牧把头偏向一旁,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要再听他说任何话。
“她已经到纽西兰去了,跟她新交的男朋友程友辉。怕你伤心,我本来不想说的,但你执迷不悟,拿我当仇人看,我就不得不逼著你认清事实。”
“够了,够了!”刚牧几近求饶地捂住耳朵,痛苦的倚在墙上,缓缓跌坐在地面,眼中泛满了泪水。“她就算有千般的不好,仍是我的妻子呀。”
他和刚易年纪虽然相差了四岁,但心性、脾气却有如天壤之别。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母亲过世得早,刚牧是长兄,得以幸运地享受到充足的母爱,刚易却在五岁那年,眼睁睁的看著母亲和病魔抵抗,缠绵病榻一百多个日子,最后撒手人寰,其打击不可谓不小。
自年幼起,刚牧就常常因为心太软,性情太温和,而遭到其他同学的欺负;刚易则大相径庭,他酷冷强悍,做任何事情只问成果,不在乎手段。
也因此,他两人在医学界的评价也常呈两极。虽然同样医术高超,刚牧善结人缘,而刚易却孤僻成性,并且明白对外表示,他痛恨社交。阿立是个例外,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兼玩伴,想不和他成为莫逆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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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她的心,要一具躯壳有什么意义?”刚易不了解爱情,因为三十年来,他拢总只交过一个女朋友,时间只维持了三个月,就因为“太烦”这教人目瞪口呆的理由分手了。
“她迟早会回头的,我相信,只要我对她够好,一定能感动她,让她回心转意的。”
唉!“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不也一样?”刚牧恨恨的说:“你以为弄来一个乖巧的女孩子,就能够取代德芳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错了,我从没想到要任何人来填补你心灵的空缺。”这句话明显是违心之论,刚易却能说得理直气壮。“要她来,只是觉得你需要一双眼睛,一个谈心或发泄的对象。”
“为什么是她?”
“因为她跟你简直一模一样,一样心地善良,也一样的懦弱好欺负。”
诚实的话总是又毒又伤人。只见刚牧的脸抽搐了下,眉宇之间已堆满了黯然自嘲的冷笑。
“好残忍啊!刚易。”
非常病必须用非常药医,明知刚牧不能谅解,他还是非做不可。
第四章
朱邦璇搬进刚家以后,她的开朗、乐观为这原本堪称平静但稍嫌冷清,长久弥漫著低气压的家,注入了一股暖烘烘的流泉。
无论是在大厅或庭院,经常能听到她如银铃一般悦耳的笑声。
不知打哪天开始,餐桌旁的人变多了,刚易察觉出父亲的心情,最近好像开朗了些,吃饭时经常有说有笑:连原本好久都不下来用早餐的刚牧,从偶尔出现,到现在则是天天准时坐在椅子上,等候朱邦璇下来念早报或晚报给他听。
他不再乱发脾气,对家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璇璇呢?”刚正侠对朱邦璇改了称呼,一下教刚易反应不过来。“饭菜都煮好了,怎么没叫她下来?”
“她的手臂受伤了,”阿琳替众人各盛了一碗汤后,说:“我给她上了药,但不是很有效,刚刚还在喊疼。”
“家里有三个外科医师,怎么叫你去给她上药?”刚正侠愠怒的目光扫向刚易。“上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哦。”刚易下意识地瞄了刚牧一眼,很好,那抹歉然的神情,正是好的开始。
“等等。”刚正侠叫阿琳去拿来一只托盘,放上三碟小菜和一碗热粥,要刚易顺道带上去给朱邦璇喝。
“等会儿叫她自己下来吃下就是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有没搞错?要他端上去,他可是从来没服侍过人耶。
“她痛得没办法下楼来了,你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刚正侠一火,起身准备自己把吃食端上去。“璇璇的个性我们谁不了解,要不是真的很不舒服,她不会赖在房里不下来。”
“是是,我去我去。”最好她是伤得很严重,否则他保证会毫不留情的狠刮她一顿。
是刚牧害她的,按理该由刚牧端上去给她吃才对啊。那家伙居然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敢批评他铁石心肠,自己呢?
就在他走上二楼阶梯时,陡然听见刚牧压著嗓子问阿琳——
“朱小姐是怎么受伤的?”
“让猫给抓伤的,好可怜,两条手臂全部挂彩。”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亏你还会关心人家。刚易没瞧见他自责的神色,兀自上楼去了。
二楼甬道安静得每一下脚步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原本放在刚牧房门外的鸟笼不知几时被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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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易在门上敲了几声,里头没有丁点反应,朱邦璇想是又睡著了吧,这女人可
真懂得找机会偷懒,待会儿待好好数落她。房门没有上锁,兴许是阿琳刚刚来过。他故意清咳几声才走进去。
果然睡了,睡姿颇撩人哩,但被子和枕头散落一地,生活习惯满差的。
刚易不太情愿地帮忙一一拾起掷回床上,咦?大清早的,她怎么就满头大汗。
下意识地探一下她的额头,嗄!好烫,这温度起码三十九度以上。
“喂,喂,你怎么样?快醒醒!”
朱邦璇奄奄地躺在床上,别说醒,她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
事态严重,必须尽快赶往医院。刚易弯身将她抱起直奔一楼大厅。
“阿福,阿福,快把车子开到大门口!”他高声的呼唤,惊动了餐饮室里的刚正侠和刚牧,两人忙不迭地走过来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伤口引起的破伤风。”刚正侠瞧一眼朱邦璇那发炎红肿得厉害的伤势,生气地把老眼横向儿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嘿,关我什么事?
刚易没时间解释了,阿福尚未停妥车子,他老爸就催著他赶快上车。
好好,这笔帐先记在墙上,回来他会跟刚牧四四六六算个清楚。
朱邦璇实在太虚弱,坐进车里他只好仍抱著她让她倚偎在自己身上。
搂著她柔软的身躯,望著她轻锁的眉头,汗水淋漓的脸庞,和因发烧而泛红的两腮,刚易心底突然兴起一股很特别的熟悉与感动,心灵被莫名其妙,但深深的牵引起,这……
这女人好像,好像他的另一半。
嗟!是哪门子要命的感觉,他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一定没有人相信,就只是这样一个念头,竟教他毛骨悚然,心惊胆跳。
根据心理学理论,这不仅是感觉,正确的说法是直觉。几分几秒的引爆点就像是“magicmomentS”(神奇的一刻)。
最近有些很要不得的心理学家,大力提倡用直觉寻找生命中的伴侣。该不会就是……
不不不,他一定是最近太过劳累,才会产生不合情理的幻想。
努力想切断这方面的思绪,它却越发鲜明的运转起来,折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