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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明德是第一个用热学原理开保险柜的人,他有一个火柴盒,里面装有铝的粉末、氧化铁和镁的混合剂,他把这火柴盒放到保险柜上方,点燃火柴,这盒子的温度便会升高至两千度,足以熔化下面的金属。弗莱明德也是第一个用麦克风听玻璃酒瓶跌落下来的声音的人。正是他偷走了德·勒伊特【注:Michiel Adriaanszoon de Ruyter,荷兰海军上将,英国人闻风丧胆的“海上杀手”,生性勇猛顽强,用兵凶悍狡诈。英国海军把他和“二战”时的“狼群教父”、德国潜艇高手邓尼茨海军元帅并称英国历史上最危险的敌人。】在安特卫普的绿宝石,他趁戒备森严的警察行走乡村之际,毫不迟疑地把那些宝石洗劫了。目前,这些绿宝石被藏在一只纽芬兰狗的毛中,而这只狗住在比利时国王的房间里。
虽然我只是粗略读了读伊芙琳记下的这些事情,但我的头脑中已经清晰浮现出一个形象,他会聚了两种拉丁人的极致:他既是一个为了私利厚颜无耻、无恶不作之人;又是一个像撒旦那样精明、圆滑、残忍的恶魔。譬如,一个警察局长会责骂自己的手下愚蠢至极,抓不到弗莱明德,而这个时候呢,可能一个“维修工”会走进来,说要修理一下部分家具,然后在众多警察的注目之下,把局长最喜欢的椅子搬走;或者呢,弗莱明德会在局长开庭指证自己的时候,把法庭里的时钟偷走。另外,某次在蒙地卡罗,他几乎差点杀死了一个路人,原因仅仅是那个路人“打扰”了他的抢劫。
我读到的东西越多,就越发肯定我的护照是被他拿走的。那个盖斯奎特大概也非常捧,但我更愿意看到这个弗莱明德同亨利·梅利维尔之间的强强对决,你会情不自禁地赞叹这帮家伙。从个人角度来讲,我身上也背负着把他拿下的任务。
当我走下楼梯之时,看到窗外的暴风雨是如此猛烈,几乎要把协和宫殿外面的路灯发出的白色光芒撕裂,瓢泼大雨倾盆洒落,瞬间就把带着温暖气息的巴黎傍晚冲破,而远方的闪电不断回荡,所发出的耀眼火光也透露着不安稳的色彩。这根本就不是春季风暴应有的样子,而我们竟然要在这样的雨中走上七十五英里。我有国际驾照,所以负责开车。我们经过荣军院桥,从凡尔赛门驶出巴黎。在这样的环境中开车,是件非常让人紧张的事情;我们都沉默着,只听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一遍遍擦拭着咆哮而来的巨大水珠。伊芙琳脱掉帽子,穿上雨衣,最终打破沉默。
“你读了有关——?”
“是。”
“看法?”
“他是个顶级罪犯,我正烦恼着盖斯奎特是不是他的对手。”
她笑了笑,把车窗帘子扣得更严实了。她稍稍往后躺了躺,外面路灯发出模糊的光亮,微微射入她的双瞳,让那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的眼神尽显无遗。她看起来如此舒适,仿佛就是躺在壁炉旁边。
“嗯,我想他一定是弗莱明德的对手。你对此表示怀疑,是因为你仅仅读了后者的故事,如果你曾经听说过盖斯奎特的事情,我想你就会把宝押到他的身上。当然现在没时间这么做,毕竟在我们完全摸清楚状况之前,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情还很多。他们都叫他‘笑面虎盖斯奎特’,他是很典型的那种人,例如他会在杀人犯的手铐上写几句妙言警句,也会在向敌人开枪前鞠个躬。你知道吗,他抓住了那粉末玻璃谋杀案的始作俑者。总之,他是个跟弗莱明德一样具有传奇色彩的人。这绝对是场强强对决。你知道么,肯?”
“怎么?”
“我……我有种感觉,我完全不能摆脱这感觉,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们面前的事情,比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可怕,我似乎应该试着喜欢这一切。我们正在这条路上飞驰,没人知道我们何时何地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这事。”她摆了个很搞笑的姿势,续道:“一条通往无底深渊的黑暗之路,为什么一切看来都这样未知?我们两个都不清楚下一步的行动,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连H。M。都对整件事情所知甚少。为何乔治·莱姆斯登先生要来巴黎呢,又为何要如此迅速地来到奥尔良附近的小旅馆?嗯……莱姆斯登……谨慎地说,目前为止我能发现的,可能就是他是外交部的眼线。你了解他吗?”
实际上我非常了解他。以一个体育名人而言,他真是够显眼了,但那并非他的真正身份,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和外交部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莱姆斯登是个很好的人,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他从来不会使用什么官方制裁,但却给祖国做出了真正的贡献。大使的典型形象就是刻板冷血,凡事漠不关心,而正是这些特点让其他国家感到压迫并对我们有所反感,但莱姆斯登从外表看,绝对跟“典型大使”靠不上边。他身材矮胖,行事作风像极了漫画里的上校。他爱女人,爱威士忌,爱一切运动。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能把一切搞定。倘若他接到了这个要把独角兽带去伦敦的任务,那这独角兽必定重要异常。
“在我看来,”我补充道,“若要搞明白政府到底要做什么的话,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莱姆斯登昨天到了马赛,那此前他又在哪里呢?”
“雅典。”
“雅典?在那里遇到了什么状况吗,”
她答道:“实际上很多状况。但据我所知,没什么和我们有关,也没什么和他本人有关。我们收到的唯一情报就是,他在雅典度假。”
我们放弃了这个话题,我要好好关注路况。正走着的这段路,堪称是我们从巴黎出发以来最糟糕者。路的右边是河流,对面是歪歪斜斜的村落房屋,我们穿梭其中,感受着闪电劈裂天空,暴雨愈下愈大,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
“我们要是照这速度,按时到达简直就是做梦!”伊芙琳咆哮道,“难道你不能开快点啊?”
我已经尽力了。到达凡尔赛官之后,我们向左转弯,顺势沿一个地势极糟的拐角行进,提速到五十迈。我们似乎上了条还算不错的路,但它也未能幸免,被大水泡了。我需要保持高度紧张,以防溅起来的水花挡住视线,还要在每个转口仔细观察路况。车灯映照出道路两旁高大的杨树,受到黑压压的天空衬托,更显荒凉萧瑟、没有尽头。路上没什么别的车辆,只有辆红色瓦藏【注:Voisin,法国老牌名车。】驶往同一方向,从我们身边飞驰而去,留下一段段车辙痕迹。这辆车引起了伊芙琳的怀疑,我们尾随而去,却在森林里跟丢了,或者说,是它就这样消失了。而后我们便顺着去往查垂斯方向的大路前行,而这条路在我看来却像是绕圈子。最糟的是,就要抵达查垂斯之际,这条路突然“没”了,我们像降落伞般“落”了下去,“掉”到一个入口前面,而入口两侧则是一面低矮的围墙。这时我确信我再度看到了那辆瓦藏,但我没空想那些事,我必须集中精力,想办法让我们的车从这狭窄的门口穿过去。眼下我们正处在一条下坡路上,若不小心行事,估计就会像棵葱般倒栽下去。我们再次“落”到一堆鹅卵石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中世纪的屋宇,灰色的屋顶旋转上升。几盏油灯照亮了眼前的道路,仿佛一块金色雕版。我们穿过堆积如山的鹅卵石,来到一个广场。透过模糊不清的车窗,我仿佛看到一个开着门的小小酒馆,因而决定下车喝上一杯。
“我们离奥尔良还有二十英里的路呢,”伊芙琳说,她展开地图,想要找出点儿头绪,“更别说要找到那个小旅店了。看这儿,这里一定有条近路,我们去问问他们!”
小酒馆里十分温暖,几个玩着多米诺骨牌的人散发着闷臭味道,烟雾缭绕中看来就像蜡像一样。老板推给我们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朗姆酒,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在吧台上给我画出一条近路,其他人也都过来凑热闹,你一言我一语,都快把我弄糊涂了。老板还说到了洪水,以及什么不断上升的欧洲大陆板块。伊芙琳和我把饮料一饮而尽,从这古老的小镇离开,告别这里广阔的牧场和破碎的尖塔,继续我们的颠簸之旅。
我把车开了出来,伊芙琳说她从地图上找不到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不过这条路除了狭窄些,倒尚算平整。我们迅速穿过一片狭长林地,总算从这无尽的草场里冲了出来,我开始加速。
“啊,找到了!”伊芙琳说道,她在地图上都搜寻好几分钟了,“这条路是穿过莱维的,其实一开始我们就该走这条路。大概再过两公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