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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不失一个好学生,所以井田教授便忍了下来。
原振侠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井田副教授继续道:“大家到医院的档案室去,翻查病例的医疗方案,当然,这些档案上的病人,是早已逝世了的,每人找一份档案,将自己设想成为当时的主治医生,要作一份报告,报告自己作为主治医生,对这个病人的医疗过程!”
车厢里立时响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这是极有趣的事,在沉闷的医学课程之中,倒不失是一项调剂。井田副教授讲完之后,示意司机开车门,学生鱼贯下车,走在原振侠旁边的,是他的一个同宿舍好朋友,羽仁五朗,五朗悄声问:“原,很有一些著名的人物死在医院,你准备拣哪一个当你的档案?”
原振侠眨了眨眼,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拣轻见小剑博士……”
学生已经列好了队,由井田教授带着队,向医院走去,羽仁止朗一听得原振侠这样说,将眼睛睁得老大,道:“什么,轻见博士?”
原振侠道:“是啊!”
五朗用肘轻碰了原振侠一下,道:“那像话吗?谁都知道轻见博士是在一桩交通意外中丧生的,车祸发生得极其猛烈,一列火车碰上了博士的座驾车,重伤之下,当场死亡,还有什么医治方案可作报告的?”
原振侠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狡狯,道:“那才好,我可以偷懒,报告上只要写上:送抵医院,已经死亡,八个字就够了!”
五朗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这时候,队伍已经进入了医院的建筑物,带头的井田副教授已经向一边楼梯下走去,原振侠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最主要的是,我不相信轻见博士已经死了。”
五朗陡地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医院中是应该保持安静的所在,五朗由于突然的吃惊,那一句话的声音相当大,引得每一个都向他看来。五朗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忙低着头向前走下了几级楼梯,才对原振侠说:“又来恶作剧了!”
原振侠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正经神态,道:“不是恶作剧,是真的!”
五郎发急,道:“可是,去年,你和我,全校学生,都参加过博士的丧礼!”
原振侠道:“是,我们也看到过博士躺在棺材里,可是,他可能没有死!”
五郎瞪着原振侠,他和他这个好朋友的性格,截然相反,十分稳重踏实,所以当他瞪着原振侠的时候,不由自主,大摇其头。
原振侠将声音压得更低,道:“一个人可以被埋在泥土里超过三小时而不死,在理论上说,他也就有可能躺在棺材里一年,而仍然活着!”
五郎叫道:“疯——”他才叫了一个字,立时又压低了声音,连叫了七八声“疯子”。原振侠叹了一声,道:“那是真的,我父亲和轻见博士是好朋友,不知道多少年前,在缅北战场上认识的!”五郎双手掩着耳,不愿听,也加快了脚步。
队伍已来到了档案室的门口,档案室主任和几个工作人员在门口,表示欢迎,原振侠越队而出,举着手,高叫道:“请把轻见博士的档案给我!”
原振侠这样大声一叫,所有的人都向他望来,原振侠的花样多,在学院里是出名的,几个女学生充满兴趣地望着他,看他又玩什么花样。
井田教授皱着眉,道:“原君,轻见博士是重伤致死的!”
原振侠大声回答:“我知道,我想找出重伤致死的原因,也想研究一个人在重伤之后,是不是还可以作最后的努力挽救!”
井田副教授闷哼了一声,心中已决定了不论原振侠如何写报告,都不会给他合格的分数。
档案室主任看到副教授没有作什么独特的表示,也就点了点头,向原振侠道:“请跟我来!”
原振侠跟在主任的后面,档案室中,全是一个一个的钢柜,其他的同学已经在档案室职员的带领之下,各自随便取了一份档案,原振侠跟着主任,来到一只钢柜之前,打开了锁,拉开了一个抽屉来,道:“院长被送到医院来之际,已经证实,所以只是循例拍了X光片,完全没有诊治的经过!”
原振侠开玩笑似地道:“可能这些X光片也没有人看过,是不是,谁也不会对死人的X光片感兴趣的!”
主任自抽屉中取出一只大大的牛皮袋来。纸袋上证明“轻见小剑尸体X光片,共二十张。”主任将纸袋翻了过来,笑道:“看,真的没有人看过!”
原振侠也注意到了,纸袋的封口上,有着X光室所贴上的薄薄的封条,根据医院的规则,如果主治医师或是会诊医师,看过那些X光片的话,要在纸封后面加以说明,签字,而且封条也不会完整,如今签名栏中完全是空白的,那就证明没有人看过。
原振侠将纸袋挟在胁下,抬起头找到了羽仁五朗,他来到五郎的身边,道:“刚才我告诉你的事是真的,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五郎悄声道:“你抽了大麻?”原振侠轻轻的打了五朗一下,道:“才不,我可以将详细的情形告诉你,不过你要请我喝啤酒!”
五朗现出极度疑惑的神情来,看来,原不像是开玩笑。
五朗想了想。
虽然上过他无数次当,但是听他如何胡说八道也很有趣,何况,请他喝啤酒,也很有趣,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所以他就点了点头。
井田副教授已经大声在宣布:“每个人都有档案了?先看一下,有问题,尽管提出来。”
原振侠并没有打开纸袋,仍然将纸袋夹在胁下,东走几步,西看两眼,副教授在半小时之后宣:“列队回学校,报告明天就要交上来!”
学生闹哄哄地离开了档案室,离开了医院,回到宿舍,原振侠一直没打开过那纸袋,羽仁五朗很用功,一回到宿舍,就在桌边,仔细研究他带回来的那份档案。
晚上,五朗和原振侠一起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当侍者斟满了啤酒,原振侠大大地喝了一口之后,五朗才道:“你可以说说什么三小时被埋在泥土里不死的经过了?”
原振侠当然不能再推辞,他已经喝着啤酒,他就开始他的叙述,说得很详细,但是他说得再详细,也详细不过原林中尉在当时事发时所记下的日记。
原林中尉,就是原振侠的父亲。
还是来看看原林中尉接下来的日记吧。
四月十八日,阴雨(雨看来永远不会停止了)一天的急行军,向北推进了三十公里之处,已经决定可以和右翼攻过来的友军会合了,友军的炮火声也可以听得到了。
胜利在望,心情当然兴奋,但是,又见到了轻见小剑,更令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诡异的振奋,那是一种极度奇异的感觉,感到我一生的命运,会因此改变。
在激烈的战争中,猛烈无比的炮火之下,几乎没有生还者,也没有俘虏,俘虏只有一个,就是昨天在那样奇特的情形之下被救出来的那个日本军官,他的名字是轻见小剑,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他自己讲出来的。
昨晚,在担架抬起之后,例行任务进行之际,我一直不断地在想,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能活着呢?
所以,当任务一完成,回到驻地之际,我就问:“那个日本军官呢?”
一个队员道:“在,已经将他身上的泥全洗干净了,他完全没有受伤,不过不肯说话!”
队员一面说,一面指着一个帐幕,我立时向帐幕走去,这时,正下着密密的小雨,我掀开帐幕,先抹去脸上的水,就看到了他,他本来坐在一只木箱上,只穿一条内裤,样子看来很可笑,一看到我,就霍地站了起来,道:“轻见小剑,官事编号一三在四七。”
在他被抬走的时候,我曾经告诉他,他已经是我军的一个俘虏,他一见到我就这样报告,那是一个俘虏应该做的事,我挥了挥手,令他坐下,道:“你的名字写成汉文是——”他立即俯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写出了“轻见小剑”四个字,即使是在帐幕之中,地上的泥土也是十分湿软的,要用手指在地上划出字来,是十分容易的事。
看到泥土的湿软,我自然而然,想起他被埋在泥土中的事情,一个队员将对他的初步检查交给我,任何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得出这个人的健康,十分正常,我心中有很多疑问,不知如何开始才好,想了一想,才道:“你看来很健康。”
他挺直了身子,道:“是,我一直很健康。”
我又问:“你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才被埋进泥土里去的?”他的神情很惘然,反问道:“我……。被埋进泥土里?”
我怔了一怔,将我发现他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