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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把玉佩给姐姐,她一见便十分欢喜,我想那个年龄的女孩子,不管在何种状态下,看见了珠宝眼睛都会亮的。”
舒湘笑了笑:“你该说,任何年龄的女性都如此。姐姐拿着玉佩,说了什么?”
“她很欢喜,问我是从何处得来的,然后就随手把玉佩挂在石榴裙上,红裙绿玉,实在很好看。她说她也得了一堆珠宝,可是没有这么好的玉佩。那是当然,这玉佩整个禁宫只有一块,苻坚从他身上解下来,直接给了我,别人都得不到。”
舒湘一时没有出声。
“可是等问到这玉佩究竟从何处得的,我就答不上来了。我本想随口说是人家给的或是别处捡的……我从小就不会说谎,这个毛病姐姐知道,她一看就知道我在撒谎,于是更逼着我说实话。”
“……说了么?实话。”
良久,方无应点点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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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的?”
“我说……是苻坚给的。”
舒湘屏住呼吸!
“……姐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她问我是不是……是不是真如宫中谣言说的那样,委身侍奉了苻坚。她说她总听人家这么传,可就是不肯信,姐姐说只要我说没有,她就相信我。”
“你怎么回答的?”
“我想说‘没有’,可我不会撒谎,我站在她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通体成了透明。”
“姐姐她……”
方无应停了很长时间,才又开口。
“她的脸色看起来,就好像死过去了一样。她疯了似的咬牙切齿,说她白做了牺牲,费的心血全叫我这个不懂事的弟弟给糟蹋了。说到后来她就一把拽下玉佩,当啷砸在地上。说苻坚这是在侮辱我们慕容家,而我竟然不知羞耻还接了下来。”
舒湘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姐姐会发这么大的火,你仔细考虑过其中原因没有?”
“是那块玉佩刺激了她。”方无应扯了一下嘴角,伪装了一个笑容,“那玉佩,苻坚故意叫人雕成翔凤的花纹……”
舒湘怔了一下,突然会过意思!
慕容冲小字“凤皇”,《诗经。大雅》云:凤皇于飞,刿刿其羽。说的就是凤凰飞翔时凤首高昂,双翅齐展,长尾飘逸,姿态极美。
房间很安静,但是舒湘耳畔,似乎还回响着千年前,玉石碎裂的清脆声响……
“玉佩被姐姐砸坏了一块,我伏在地上,想把碎掉的部分捡了起来。可是姐姐冲过来,一脚踩在我的手上……”
舒湘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眼角眉梢,充满了不忍。
“我当时很想哭,又疼又委屈,可是却哭不出来。我争辩说我不想他去欺负姐姐,所以才这么做,可是姐姐说她宁可被老贼糟蹋死,也不希望我用这种方式来解救她。她的样子,真可怕,歇斯底里的……骂完之后又抱着我痛哭,说她对不起我,都是她不好什么的……”
舒湘定定看着他,轻声问:“你的感受?”
方无应深深吸了口气。
“混乱。混乱成一团,我原先还以为姐姐会疼我,我为她做了那么大努力,忍受那么多屈辱,她就算不认同,也至少该体谅一下,我们原本就是受难者同盟,对吧。可结果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甚至适得其反:连姐姐也开始恨我了。”
“恨你?”
方无应点点头:“我回了自己的住处,晚上手背被姐姐踩伤的地方肿起来了,疼得我睡不着直哭,他发觉了,追问我到底是怎么弄的,我不肯说,后来有小黄门悄悄告诉他,我的手是让清河公主给踩的,又说了玉佩被砸的事情。他听了此事勃然大怒,深夜闯进姐姐的住处,警告姐姐不准再对我动粗——这些我全都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姐姐已经找上门来了。”
“啊……”
“嗯,姐姐来的时候,活像换了个人。”方无应想了想。“你见过套着面具说话的人么?脸上不动,声音从身体里发出来……”
“姐姐就成了那样?”
“对。她那表情十分奇怪,看不出喜怒。平板一张,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又说她往日疏于照顾我,所以往后打算常常过来关心我。”
“……她是被迫的,毕竟她也害怕苻坚,你要想到这一点。”
方无应呆了半晌,才道:“后来,她就真的总往我这边来了。我起初还挺高兴,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之前一直被迫分隔在不同的宫苑,她每次一来我就兴奋得失眠,要不是她上次砸了玉佩,我会把我得到的所有宝贝都拿去讨好她。”
舒湘苦笑了一下。
“……可是后来,我就渐渐害怕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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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为什么?”
方无应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她每次过来,总是找我身边的小黄门打听我的情况:我最近又得了什么封赏,苻坚待我如何,苻坚又带着我去了什么地方游玩,我又被赐了什么珍玩和美食。”
“……”
“我不愿意她知道这些,她每次打探这些细节的时候,我都很难受,特别是她总要问身边的宫人:陛下昨晚又在我这儿留恋了多久,今晨多迟才起得床……我、我在旁边听着,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疼,像万根钢针扎在身上。有一次我疼晕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跌在地上,一脸的泥和血。”
舒湘点点头:“情绪受创造成的。”
“每当那种时刻,我都恨不得死了才好。姐姐和他们说话时,语气很温和,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却好像尖刀,当着我的面说的那些话也很……”
“什么话?”
“例如:陛下要把我家冲儿宠坏了,陛下是要将我家冲儿装进锦绣裹着的笼子里么?宝贝成这样,往后不能叫弟弟,得叫妹妹了吧。”
“……想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我只能说,她大概担心我真会变成那种人,后妃诅咒的那种东西。”方无应慢慢地说,“她恨那样的我,觉得我玷污了慕容氏的傲名,恨我没有志气,失了铮铮铁骨,不像个以死相拼的男儿……有一次还给我送来百花沤成的香露。”
“香露?”
“沐浴洁身用的。”
舒湘一时无法明白:“她送那东西给你干什么?”
“……只有不洁的人,才需要沐浴。”方无应停了一下,“苻坚那个傻×根本弄不懂我们姐弟之间的这些秘密,还赞她心细——姐姐的意思只有我懂。我们之间的沟通方式就成了这样,明白么?刺痛与被刺痛。”
“你接受她对你的这些定义么?”
方无应抬起眼睛,他的神情有些惘然:“不接受又能怎么办?难道我还真能以当时的处境自傲么?那不真的是自甘堕落了?”
“不那么做,你又能怎么办?”舒湘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不打算为你开脱,Paul,可是我的确找不出解决办法:父亲和姐姐都成为人质,母亲和其他亲人被幽禁,国家亡灭生死未知,在这种时候,一个12岁的孩子,他能怎么办?叫他拿自己的命去和强权者抗争?”
“他或许可以选择不去逢迎……”
“嗯,那你给我讲讲,如何才能不去逢迎——违令不遵?绝食?自残?还是去暗杀敌人?真要成那样,Paul,你维护的究竟是什么呢?你一个人,真的就能够代表一个家族么?”
“……”
“你现在,已经远离那个时期了——姐姐那样恨你,那样伤害你,难道原因还不明显?”
“你是说,她是在自责?她恨的是她自己?”
“你以为她会怎么看自己?委身侍敌的自己……”
“可我也是她的同盟……”
“正因为你也遭受了和她一样的不幸,你和她,像得如同镜中人。她承受不了对自己的愤怒,才会那么轻易就把愤怒转嫁到你身上——”舒湘说到这儿,微微喘了口气,“可是错不在你,她的内心也明白这一点。”
“……她真的明白这一点么?我不知道。”
方无应慢慢的,像是在琢磨什么似的说,“我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害怕她,禁宫我呆不下去了,我要求离开,我逼着苻坚放我出去,说如果不答应我就死,那时候王猛正好劝得也很勤,两边一夹攻,苻坚就同意了。”
“去了母亲那儿?”
方无应点点头:“放我走的那天,姐姐没有来送。我一个人,带着两个仆人,悄悄出了宫……像个偷偷溜掉的无耻的贼。”
舒湘叹了口气:“我替你难过,Paul。你这样说,我听了真的很难过。”
“可是能出来我真的很高兴,哪怕全长安的百姓都在耻笑我,知道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