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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海水逐渐变暗,变黑,上面还咕咕地冒出一个个大气泡来。黑色的海浪开始翻腾,浪峰越来越高。惊蛰脚下的船猛地一歪就被掀翻了,他和一船的飞物都掉进了黑水中!那海水竟是烫人的,象铺路的热沥青,惊蛰立刻被烫被呛得无法呼吸,拼死喊了一声救命,就吓醒过来。
黑暗中,他摸到了又硬又凉的地面,才知道自己从炕上掉下来了。他那再次被惊醒的老婆正带着哭腔尖声骂着什么,但是惊蛰已经听不见她在骂什么了。
一连几天,惊蛰都无法抵抗地梦见了黑水和令人窒息的混乱景象,里面有扭曲的人脸,惊慌绝望的眼神和让人心碎的怪叫声。到了七月二十六号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和好多人在拼命狂逃,因为有黑水在后面追赶他们。但是他们最后还是一个都没能跑掉,所有的人都像石头一样掉进了一口巨大的黑锅里去。那锅里有红色和黑色两种火焰在燃烧,掉进去的人在里面痛苦地,挣扎着,绝望地乞求着,但是都没有马上死去,只是不停地扑腾、翻滚和惨叫。惊蛰被那两种颜色的火烧灼得无法忍受,纵身拼死一跃竟跳到了睡在身边的老婆身上。这一次,被惊醒的独眼女人没有哭闹,她惊恐地缩到炕角处,看着吓得变了模样的惊蛰,断定他是被恶鬼缠上了身。
阳历七月二十七号的夜里,惊蛰硬撑着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快天亮时,他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难过,没憋住,竟像女人一样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他哭了很长时间,然后长出了几大口气,感到累极了,就趴在磨盘上睡着了。早上,他最小的女儿起来解手,看见了他爸睡觉的样子,受了惊吓,跑回屋里问她妈,为什么他爸看上去就像隔壁人家那条就要死去的老看家狗?书包 网 。com 想看书来
杂货铺掌柜的秘密醒悟……蔫人惊蛰(2)
七月二十八号的白天天气闷热异常,空气里似乎有一层吸走了氧气的雾霾,让人喘不上气来。惊蛰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人走路好象失去了平衡,随时都能摔倒。有几次他怀疑自己就要犯癫痫了,因为头疼得好象就要崩裂开了。那天傍晚来杂货铺聊天的人可真不少,连平时不常来的人也到了,好像那个晚上谁都不愿意待在家里。可是坐下没多久,几个人就莫名其妙地为了什么事发起火来。两个平时怕老婆、从来没脾气的男人为了争一个什么兵器的名字,竟挥起了拳头。惊蛰劝完架就让所有人都回家了,提前关了门。
到了家他感到浑身难受,饭没吃就躺下了。整个晚上,他似睡非睡,始终觉得自己处于一种离奇的状态,好象身体被悬挂在了空中,落不下来。他听见村里很多狗在叫,不停地叫,好像为了什么事预先商量好了一样。后来他感到全身发紧,越来越紧,好象被人勒住了气管,然后就从悬浮的空中掉下来了,摔得很重。再后来,他被他 老婆猛力推醒了,只听见她在狂叫,“老头子,地震了!起来快跑吧,房子要塌了!”
当时是清晨三点多钟,天还很黑。惊蛰抱起六岁的老姑娘,和老婆一起冲到了院子里。他们马上听见村里一片混乱,大人孩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家畜的声音也全变了,哭诉般的叫声让人心里发麻。惊蛰楞楞地站在院子中间,发现他们的泥坯房早就裂了缝的一角给震掉了,有碎土还在往下掉。圈起来的鸡没命地扑腾着,那几只母鸡的叫声听上去竟象公鸡在打鸣。圈里的一只母猪和山羊则正在用头狠很地撞着已经被撞坏了的木栅栏门。
全村人都是在院子里过的下半夜,没人敢再进屋去睡觉。村长和村委会的干部打着手电筒挨家挨户地查看情况,看有没有房屋倒塌或村民受伤。还好,虽然不少土坯房被震坏了,但是没有房子倒塌,也没有人被伤着。不多久,村里的喧嚣声刚开始平息一些,一次余震又把大家都惊了起来,整个村子又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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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震发生时,惊蛰感到了脚下大地的强力晃动,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在梦里看见的那条船,船被黑水掀翻时的晃动与刚刚的余震给他的震动是那么相似。
当天下午一点多钟,村委会的大喇叭里播出了一条骇人的新闻。
“1976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河北省冀东地区的唐山、丰南一带突然发生级强地震,新兴的重工业城市唐山蒙受惨重灾难,被夷为一片废墟。。。地震波及天津市和北京市。。。”
天水坞离唐山大约300多里,并不算远。男人们都聚集到村委会的院子里,站着听那条反复播报的新闻,议论著级的地震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样大的地震很少有村民听说过。村长来了,本想催大家赶快去下地,可是没一会儿,他自己也加入了对这次大地震的谈论之中,把出工的事全忘了。
当天傍晚,杂货铺里的人多到没有地方坐,连地上和柜台上都坐着人。很少去杂货铺聊天的饲养员春分也来了。他用带着哭腔的尖嗓子向大家讲了他今天在公社听到的消息。他说昨天晚上地震时,他没睡,因为饲养棚里的牛和马一整夜都又踢又叫,乱作一团。猪圈里的猪都要往外跑,有几只把自己撞得半死。为了能把它们当活猪卖个好点的价钱,他今天下午和会计赶着车去公社供销社卖猪,结果听公社的人说,今天清晨的唐山大地震里死了几十万人,因为唐山有个开栾煤矿,地下都被掏空了,所以地震时整个城市都掉进去了,没有了。
“这不是天塌了吗?怎么连个兆头也没有呢?”春分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完全不顾体面了。
男村民们吧吧地抽着烟袋,摇头唏嘘着,沉默着。看着屋子里被烟雾埋没的人,惊蛰再次感受到前天晚上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噩梦带给他的震撼;那些细节,包括声音、味道和颜色,都让他全身再次发紧发麻。好熟悉的情景!他强迫自己俯在柜台上,闭上了眼。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还是他以前知道的那一个,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做那些梦,也确定不了自己到底是谁了。
那是八月底的一个晚上,惊蛰躺在炕上,耳边响着他老婆更加激动的抱怨。这个可怜的女人最近因为丈夫的反常,房子地震后漏雨,最小女儿又生了麻疹,加上家里的那只小猪因为地震那天撞破了头,竟然死了而没能卖出好价钱而心烦意乱。而她应付这一切的唯一办法就是抱怨。神志已经有些昏乱的惊蛰对老婆的声音已经没有任何反应,连心烦都没有了。
独眼女人絮絮不绝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变小,惊蛰就要睡着了。就在这时,他感到头里一阵突如其来的巨疼,那种根本无法招架的强度是他很熟悉的,和他过去犯癫痫之前的瞬间反应极为相似。他感到全身又开始了不受意志控制、一点点接近那个神经即将全线崩溃的终点。然后,就在他感到头好像被电猛击了一下的同时,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令他极为惊鄂的陌生景象。
他看见一个非常宽大的屋子,里面有高大的窗户,但都被很长很厚的窗帘遮住了。屋里很静,里面靠墙角处,有一个人半躺半靠在一个木床上,正在看书。惊蛰看不清那人是谁,但是他宽大的额和庞大的身型似乎有些眼熟。那木床很大,一半放著书。惊蛰这时看出来那人是个老人,穿一件白棉布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神色疲倦,有明显的眼袋。看样子那老人在床上躺了不少天了。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女护士走进来,先给床上的老人吃了些药,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老人吃完药又看了一会儿书,后来好像累了,就把书放在被子上,闭上了眼,那神情说不清是在想事还是睡着了。
这人好面熟。惊蛰看着那张宽大、浮肿、皮肉已经松弛的脸,心一下被猛提起来,他惊呆了——那不是毛主席吗?没错,就是他。惊蛰紧张得全身血液好象再也流不动了。自己这样无知无用的一介老草民,怎么能看到贵如皇帝的一国领袖躺在床上的情景?他曾听在杂货铺聊天的村民说过,毛主席居住的地方叫中南海,相当于从前皇帝住的皇宫。他就想,那么他现在看见的这个大房间应该就是中南海里毛主席的卧室了。但这怎么可能呢?更让他不能相信的是,这个躺在木床上的老人衰弱、疲惫,甚至不能自己下床,而他竟然就是被所有中国人视为神明的伟人毛泽东。可此时的他在惊蛰的眼里却和天水坞的那些病弱老人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不一会儿,毛泽东睁开了眼睛,示意坐在一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