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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决裂,还谈什么面子工夫!借林椿丰之死先将永定侯从九门提督的位子上撤了,换上你的人,帝都尽付你手!若明湛干预,你只需一句,镇南王府无涉帝都事便能把他堵回去!谁敢与你争锋!”凤景乾简直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冷声道,“你若有这个决断力,朕纵使死在外头,也是瞑目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只一门心思的杀了你的兄弟,挑衅镇南王府,偏又没本事弹压明湛。你这样的无能,朕怎敢把江山付于你手!”
凤明澜已经从狂乱中冷静下来,轻声问,“父皇赐死我,要立哪个为储?”
“明湛。”凤景乾叹息。
凤明澜自嘲,“原来我是为他人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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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自始至终,都是在为你自己。”凤景乾坐在太师椅中,抚摸着椅柄光润的扶手,镇定的说,“是你自己,浪费了这天赐良机。”
“父皇把江山看的比血脉都重吗?”凤明澜眼中满是不甘,此时,他的大脑反而极是清楚明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重重的一叩道,抹去脸上的泪水,倒展露出几分皇子气概,“儿臣有罪,不敢相求。父皇却还年轻,再生几个小皇弟并不是难事。”他还是有儿子的,日后儿子在亲叔叔手下讨生活容易,还是在与自己父亲有隙的堂叔下讨生活容易,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
凤景乾轻叹,“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的事,违背良心的事。不过,为了帝位,一切都是值得的。朕千辛万苦得来这帝位,再如何宠爱明湛,也越不过自己的儿子。朕知道,以往明湛住在宫里,朕宠爱于他,你们多有不服。可笑你们竟不明白一个道理,朕焉何会宠爱于他,因为他是朕的侄子,朕才可以宠。对你们,朕多有严厉训斥,那是因为朕希望你们可以成才,朕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胜过所有人。”
以往凤景乾从不会这样说话,凤明澜心知事已无挽回的余地,泪落不断,不知是在伤心自己成王败寇的人生,还是真的有一丝愧悔。凤景乾道,“明湛是个很有运气的人,同时,他很会依势造势。朕当年没把阮鸿飞的事做绝,被方皇后钻了空子。如今虽然阮鸿飞无弑君之心,他也不会让朕好过。阮鸿飞其势已成,不过他定不会把这股势力交给朝廷。朝廷与云南虽然交好,也有强弱大小主臣之分,如果日后明湛得到这股势力,你又是这样的愚蠢的性子,如何能跟明湛抗衡?”
“可偏偏你又不能与他交好,与其如此,不如将皇位让与明湛吧。”阮鸿飞真的没对明湛动心吗?而明湛,受了这样的欺骗,他会罢手吗?不论如何,日后两人必有交集。明湛不是傻瓜。对着明湛,阮鸿飞却已经心软了,他有意无意的为明湛铺平了道路。凤景乾永远不会期望镇南王府势力过大,他与凤景南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帝都与镇南王府之间的平衡。不过,阮鸿飞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变数的威胁。
他在位时,明湛自然不可能有不臣之心。可是,明湛这样的年轻,日后,凤氏兄弟都老了、死了,明湛却正当壮年,其势勃勃,哪怕他没有反心,可是面对一个如凤明澜这样愚蠢的皇帝时,藩王强而帝都弱,会发生什么?凤景乾尚在,明湛都能与凤明澜翻脸,他日没有了凤景乾这份面子情,让愚蠢的凤明澜忍住明湛,让明湛恪守臣节,这几乎是在说梦!既然凤明澜连忍让的本事都没有,凤景乾不得不为皇室、百姓考虑。他沉声道,“或许,他就有这九五之尊的命数。”
凤景乾想到当年卫王妃诞下龙凤胎,他既为兄弟高兴,也有些别的心思,便去镇国寺找当时的方丈为这对龙凤胎卜了一卦。在明湛略懂事,凤景乾就一直要求让明湛来帝都,其实这也是原因之一。
李世民为一句“唐三代后女主武王”,冷落当时的武才人,及高宗时则天封后,满朝文武惶恐不安,天命难解,到底被武则天夺了天下。
凤景乾对这些神神道道信也不全信,不过也不会因此对明湛做什么。此时再忆及当初,或者,明湛的确是有帝王之命。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在皇室并不适用。
凤景乾做事既狠且快,朝臣们还未从皇上要立镇南王世子为太子——这样的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中反应过来,凤景乾已赐死魏贵妃与凤明澜母子,皇室之中,只余两个嗷嗷待哺的小皇孙。
整个帝都,大臣们除了去宫里苦劝仿似中了邪的皇帝,就是去踩永宁侯府的大门。
这群欺软怕硬的东西,镇南王府他们不敢去的。
隐居多年的老永宁侯不得不出来待客,可他身子不大好,是人尽皆知的,一天抽了三回,卫颖嘉几乎要把御医锁在自个儿家里。不过也有了现成的理由,家父病重,闭门谢客。
就是卫颖嘉自己也有些反应不过来,问自己的狐狸爹,“皇上这是说真的吗?”他当然不反对皇上立明湛为太子,那是他亲外甥。
关键是,这是真的?还是皇上真对镇南王府忌讳深了?
老永宁侯拈着胡须,沉吟道,“皇上真乃圣明天子。”儿子都杀了,定假不了。如今看来,当今能坐上帝位,确有其必然性所在啊。
“咱们家还需继续低调哪。”老永宁侯道,“你得缩着头过日子,遇事宁可让他一让,谁问立储之事,你可别开口吱唔。”虽知儿子谨慎惯了的,到底事关重大,还是要叮嘱一句。
“我知道。”原本卫颖嘉也不是多高调的人。
老永宁侯向后一倒,靠着锦褥堆儿,“在九门提督,你得多用心,皇上既然把这位子让你暂代,日后就是你的。你想想,若真有那天,世子就你一个亲舅舅……”老头儿发出一连串的奸笑,自得极了。
卫颖嘉道,“之前世子在帝都,咱们家也没如何走动过,说起来,若是仗着这个去捞好处,儿子自觉没这个脸皮。”
老永宁侯一摆手,完全没有儿子这样的心理负担,“有许多事,是不得已。面儿上的花团锦簇是给别人看的,于己又有什么益处?若我们家上蹿下跳,世子就能欢喜吗?王妃与世子在云南为何安稳,只要永宁侯府在,就足够了。当初镇南王一心宠爱庶长子,为何迟迟不肯为庶长子请封?后来,世子乍一开口,镇南王请封世子时那般顺遂,就是因为永宁侯府在。你做官,要牢记一点,对上位者,不能有施恩之心。平时里只管闷头做事,要走心,适时的为主上分忧就够了。”
抚了抚入手光润的衣衫,老永宁侯叹道,“细水方能长流啊。”
难得老爹这样正经一回,卫颖嘉自然应下,老永宁侯望着儿子年轻英气的脸庞,温声道,“你别想太多,虽说你与你七姐非同母所出,见的也少。不过血缘是不变的,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有你,你姐姐们才算有了娘家。你七姐是个最明白不过的人。”
“我知道。”卫颖嘉道,“七姐对我挺好的。”是真的挺好,姐弟两个虽见的不多,卫王妃每年的年礼,一直都很丰厚,对这个幼弟也很关心。
卫颖嘉的生母出身很一般,当时真是偶然,那会儿老永宁侯的第二任妻子也早已过逝,老永宁侯一把年纪,谁能想到还能老当益壮、开花结果呢。不过,老永宁侯是个明白人,天赐麟儿,他怎肯让儿子在出身上吃亏,故此,卫颖嘉甫一出生,老永宁侯便将卫颖嘉的生母抬了正房,只是那女人无福,早早过逝。
老永宁侯在儿子年幼时便让爵,一方面凤景乾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老爷子想退了,省得天天在朝堂上扎皇上的眼;另一方面,他想趁着还硬朗早生把爵位落在儿子头上,也了了他一桩心事。
“你那几个舅舅,让他们安份些。”老永宁侯完全是为了儿子的出身才抬举了妾室,认了这门姻亲。那一家子人原本还好,本本份份,老永宁侯也乐意周济他们一些。升米恩,斗米仇,世间恩情大抵如此,如今赵家也算小富,却不安分起来。卫颖嘉小小年纪就掌家事,后来去了军中,颇有几分手段,整治起来毫不手软,虽然赵家时常出些问题,不过小节,卫颖嘉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父亲放心。”非常时期,卫颖嘉也是个周密的人,自然不会让他们能露了怯。
老永宁侯掰着手指盘算,明湛虽有几门子姻亲,敬敏公主那里不过应着个岳家的名头儿,阮家能平安就是侥天之幸,哪个有自家来的硬来的正呢,这样一盘算,老永宁侯禁不住奸笑出声。老道如他,碰上这百年不遇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