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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这些内容,皆是传闻,其真实性很不可靠。但谁都这样说,这样传,并且,大家津津乐道,说起来 没完。
我自然也这样说,这样传,不过,我们大家对张老师都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神秘,说说他很 有味道。
张老师很喜欢孩子,孩子们也很喜欢他。他不修边幅,爱穿一件破旧的蓝色长衫,孩子们碰见他,总爱 拖长声音,齐齐喊:“张老师——”他也总是拖长声音,笑着甜甜地回答:“嗳——”并常常随手抛几个硬 币。每逢此时,孩子们便一哄而上,笑着吵着,乱作一团。
我觉得这个时候张老师最幸福,脸上堆满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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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与我同住一幢楼,他住楼上,我住楼下,上下房间正对着。从早到晚,我没感觉到楼上有什么异 常声响。听说,夜里他将小便直接尿进塑料壶里,翌日清晨起来,待给塑料壶拧紧盖子后,他便握在手中, 把它当作哑铃而上下左右地甩,直到自己甩累了,才将塑料壶送至厕所,将里头那些已经变了颜色的东西倒 掉。我认为,这是瞎扯,无法可信。
不过,张老师的房门整天关着,除了我和另一位青年教师夏胜天,谁叫门他也不开。他的房间很零乱, 遍地狼藉,地上、床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颜料瓶子,人进去,很难下脚(为此,20年后,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儿子报考中国美院)。但他作的书画,贴在墙上倒很整齐。他的书画,观赏性不强,艺术水平不怎么高,但 却很有个性,有它自身的语言和意趣。我和夏胜天或单独或一起进去,与他谈的都是书画,我们算是知音。 有时,他高兴起来,拿出小瓷杯,用两根手指擦擦,斟上白酒,让我们也喝几杯。我不敢,总是推托掉,而 夏胜天不嫌脏,偶尔也喝一点。奇怪的是,他酒喝得再多,也不发狂,反而时常发呆。
芙蓉中学两题(3)
我那时在偷偷地练写小说。一天,我敲开了张老师的房门,将一篇小说送给他征求意见,他看了,毫无 客气地说:“这小说肯定发表不了。”我说:“为什么?”他盯着我不说话。我说:“没关系,你说呀。” 他才严肃地说:“没有特色。”
没有特色,就是没有个性。
张老师这个批评,对我启发很大。从此,我写小说,开始注意凸现自己的特色,追求艺术上的个性。创 作实践证明,个性就是魅力,我追求个性,是追求对了。
在日常交往中,我发现,张老师是一位很执着和工作责任心很强的人。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曾专此 写过他的一篇文章,题目为《瀑布性格的人》;现全文抄录如下:
许多人都说芙蓉中学的张昂老师“唐”(荒唐),爱用笑声来补充自己对他的看法。我也想说说张老师 。
我只想提一件事。
那是1977年的夏天,在柳市旅馆,县业余文艺创作会议在那里举行。清江区去了三人,除了张老师和我 ,还有一位搞演唱的青年。会议剩下最后一个议程了,各区要表表决心。其时,正值中午,天很热,代表们 都在澡堂里淋浴;我密密地摇扇子,还是热得糊涂,也想瞅个空去淋个痛快。偏巧这时,张老师找来了那个 青年,叫住我:“你写《决心书》,他来念。”我怕写不好稿子不体面,就说:“我不熟悉情况,你俩商量 去吧。”“岂有此理!”不料张老师瞪出眼珠,鼓着肥嘟嘟的腮帮道:“搞文学的不写,谁写!”他见我愕 然,便仄着脑袋,乜斜着眼睛急急想了一下,接着说:“也好。你改,他写,他念,我参谋。”瞧他这副模 样,我和那位青年噗哧笑出声来,可马上又收住,偷偷地看他,只见他用手撂撂长发,伸伸脖子,无可奈何 地说:“别笑了,快写吧,否则,清江区会塌台的。”就这样,《决心书》硬是让逼了出来。当天下午,当 那位青年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了发言的时候,张老师一反常态,低下头笑了,笑得那样甜美,以至将笑肌 层层推出,脸上涌起了红潮。我也会心地笑了。会后,我问他:“张老师,你回去以后准备创作一幅什么画 ?”“瀑布!”他抬起右手,把手掌往下压,亢着喉咙道:“一泻千里!”我很快想到大龙湫、中折瀑、罗 带瀑,又很快想到他身上去。是啊,他不正是一位具有瀑布性格的人吗?瀑布一落千丈,勇往直前,而他对 自己的工作执着、热情,一往情深;瀑布形态多姿,或白练状,或云烟状,或飞花状,各具神采,而他感情 丰富又难以捉摸,或淡泊近于冷酷,或热烈近于失常,别有超人风度。
的确,许多事情可以印证,张老师是一位具有瀑布性格的人,说他“唐”,这实在是一种误解,一种偏 见。听说,他已退休,搬出校外住了,不知怎的,我深深地为他的晚年担忧。他没有亲人,而又被笑声包围 着,难说不会在笑声中谢世。我想,终身让人误解,那是人生最大的悲剧。我希望母校的师生能正确地理解 他,抛弃偏见,尊重他,让他摆脱人为的厄运,像一位正常人一样去学习,去生活。
张老师退休之后,租住在下街应某家。听说,他依然很忙,天天呆在屋子里画画、写字。
我于1984年4月由芙蓉中学调进县委办公室,从此,我与张老师就基本上中断了联系。一天,我下乡经 过芙蓉,便顺便去拜访他。来到他的住处,他的房门锁着,人不在家。我正要离开,偏巧他回来了。我原以 为他打开门锁进屋,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却来到窗前——窗户开着,窗框很大,它分上下两格——只见他双 手抓住窗框的横档,吊起身子,一晃,就将自己整个儿晃进了房间。他在里头向我招招手,让我也“晃”进 去,无奈,我也只好仿效他这样做了。
其实,这一抓一吊一晃,很费力气,也很危险,弄不好,会摔断背脊、大腿什么的,何况,张老师快70 岁了,手脚笨拙,他这样做,太冒险了。但张老师却毫无担心,反而觉得很好玩,他见我也这样做了,很高 兴,也很得意,乐得呵呵笑。他告诉我,这是他发明的最有效的锻炼身体的方法,退休之后,他一直坚持这 样做。
那天,我与他交谈了什么,现在全忘了,但我俩进屋子、出屋子,均不是从房门走的,而分明是从窗户 “晃”的,这情景我怎么也忘记不了。这确实太离谱,太刺激,太有意思了。的确,张老师的心态完全是一 个顽童的心态啊!
难怪有人都在传说,他经常拉着小提琴,吱吱吱的发响,希望找到一位18岁的姑娘作伴侣。
其实,张老师要找一位18岁的姑娘作伴侣,这不是他的错,错的是他的心态。他认为自己永远年轻,而 在他的心目中,世界永远充满了爱,充满了跟琴声一般美妙的欢乐。
前天,我给在芙蓉街的同学朱景福打电话,从他的口中得知,张老师在五年前(2000年10月8日)就病 逝了,享年86岁。我为此感到震惊和惭愧。的确,这些年来,我糊里糊涂,不知到底忙些什么,竟把张老师 给忘了!他病重期间,特别是在他弥留之际,我没有前去看望他,而在他西去天国时,我没有送别他,也没 有向他道一声珍重,这太不应该了,太不近人情了!
我不知道张老师在临终时有没有想起我和夏胜天,但我可以肯定,假如那天我们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我和夏胜天都是他的同事,更是他的知音。夏胜天20多年前离开芙蓉中学,后来一 直在萧山工作,我想,张老师病重期间,他恐怕跟我一样,一无所知,因而也就没有去看望张老师。这真教 人慨叹啊!
芙蓉中学两题(4)
听说,多年以前,张老师的女儿曾千里迢迢从四川赶到芙蓉来看望张老师,可张老师态度漠然,说什么 也不肯回四川老家看看。他临终时,我不知道他的四川亲戚,包括他的那位女儿,有没有赶到芙蓉来看望他 ,并最后与他告别。
张老师逝世后,他的书画和提琴不知道有没有保存下来,但愿它们没有同其他遗物一样,被一把火烧掉 。
在芙蓉,张老师没有任何亲人,他客死芙蓉,埋葬在芙蓉,将永远地孤身自守了。然而,有个人会常常 想起他,这个人叫倪蓉棣。
2005年7月27日于乐成马车河
高滩背(1)
高滩背是芙蓉人引以骄傲的一方乐土。说到芙蓉的海,说到下海的事,说到下海的快乐,说